“魏其侯到——”

整个宴会大厅,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窦婴穿着一身半旧的朝服,独自站在那里,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窦婴,贺田丞相大婚之喜。”

他微微颔首,礼数周全,身后的老仆紧跟着奉上贺礼。

主位上的田蚡,缓缓转过头。

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需要仰望、需要巴结的人,此刻正卑微地站在自己府邸的门口。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倨傲。

他没有起身。

他甚至没有开口。

他只是抬了抬下巴,那动作,就像在示意下人,牵来一匹无足轻重的牲口。

这无声的轻蔑,比任何羞辱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窦婴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惨白如纸。

“入座。”

田蚡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厮引着窦婴,走向最末尾、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那里的宾客,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

卫青的右手,已死死按在剑柄上,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他想起了阿姊的话。

——让火烧起来。

他缓缓松开了手。

宴席继续,歌舞升平。

可那压抑的气氛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灌夫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

刘陵端着酒杯,莲步轻移,仿佛不经意间,又一次靠近了那片死寂的角落。

她对着身边一位新晋的勋贵,掩唇轻笑,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却又清晰地飘进灌夫的耳朵里。

“这酒真是醇厚,就是有些烈。怕是只有像您这样真正功在社稷、圣眷正浓的英雄才消受得起。”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灌夫。

“至于那些过气的、失意的,喝了这烈酒,怕不是要借酒装疯,当众出丑,徒增笑柄罢了。”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灌夫猛地站起,撞翻了身前的食案。

酒爵、鼎器、佳肴,碎裂一地,狼藉不堪。

他双目赤红如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彻全场的怒吼。

“田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