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之北,死寂笼罩。

预想中的喊杀与擂鼓,并未响起。

三十万汉军,像一群被无形之手摁在陷阱里的困兽,在空旷的谷地里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主帅王恢的将旗下,空气凝重到几乎能滴下水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身后拖着一个被反绑的匈奴人。

“将军,活口!”

那名匈奴百夫长被一脚踹翻在地,却毫无惧色。

他抬起头,目光轻蔑地扫过汉军将领们一张张铁青的脸,咧开嘴,露出被风沙磨砺得焦黄的牙齿。

他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砸。

“我们单于说,谢汉帝盛情。”

“可惜,草原的狼,不吃圈里的食。”

他顿了顿,脸上的嘲弄愈发浓烈。

“他说,这场戏,他看够了。”

“你们,可以回家了。”

说完,他仰头爆发出粗野的大笑。

那笑声,比最锋利的弯刀还要伤人,一片片剐着在场每一位汉将的脸面与尊严。

是极致的羞辱。

“噗——”

王恢的身体剧烈地一晃,眼前发黑。

一口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溅落在身前的羊皮地图上,将“马邑”两个字染得猩红刺眼。

他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人事不省。

帅倒,军溃。

“将军昏过去了!”

“匈奴人跑了!我们被耍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引爆了整个大营,秩序土崩瓦解。

混乱中,唯有一支军队,如同一块黑色的礁石,在溃败的浪潮中岿然不动。

羽林卫。

卫青立马于阵前,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乱象。

在确认匈奴主力撤退的第一时间,他身后的三千羽林郎,便以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完成了变阵。

龟甲大阵。

巨大的方盾层层相扣,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

一丈二尺的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同步伸出,角度、间距,分毫不差,构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丛林。

一些溃兵看见这面盾墙,本能地向这边奔逃,嘶喊着寻求庇护。

“将军!”一名斥候飞马而至,声音嘶哑,“李广将军被围了!”

卫青抬眼望去。

远处烟尘大作,一小队汉骑正被数倍于己的匈奴游骑疯狂切割。

为首的老将须发皆白,拉弓的臂膀却依旧稳如山岳。

是李广。

但他老了,坐下的战马也已力竭。

一名匈奴骑手抓住一个致命的空隙,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李广后心。

“将军,若开阵,我军侧翼会彻底暴露!”副将急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