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

一个字,重如泰山。

张汤躬身领命,回到刑架前。

可他还未开口,卫子夫清冷中带着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大人,请等一下。”

张汤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回头,看见两名内侍已将软榻抬到地牢门口,恰好能将审讯室的一切尽收眼底。

卫子夫躺在那,平静地看着他,像一尊俯瞰棋局的神。

“卫夫人,此地血腥,非妇人所宜。”

张汤的语气里,是专业酷吏不容置疑的威严。

“审讯,有廷尉府的规矩。妇人之仁,只会让犯人看到希望,错失良机。”

“规矩若无用,便是死物。”

卫子夫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如果张大人的规矩让他笑,不妨,试试我的。”

张汤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看向皇帝。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榻上那个女人,那是一种默许,更是一种……考量。

张汤沉默了。

他对着那个方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倒要看看,这位皇帝心尖上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笔墨。”

卫子夫没有看那个名叫巴图鲁的刺客,只是淡淡吩咐。

郭舍人立刻奉上笔墨。

她没有立刻动笔,而是看向刑架上的男人,问了第一个问题。

“听说,你们是为了给广川王刘越报仇?”

巴图鲁眼中满是轻蔑,像在看一个天真的白痴。

卫子夫笑了笑,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广川王的‘越’字,有三种写法。”

“一种是‘超越’的‘越’,一种是‘南越’的‘越’,还有一种,是‘斧钺’的‘钺’。”

她顿了顿,声音如冰珠落地,清脆,且致命。

“你告诉我,是哪一个?”

巴图鲁脸上野兽般的嘲弄,僵住了。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他无论怎么回答,都等于承认他知道这个核心暗号的陷阱。

他选择了沉默。

但额角瞬间渗出的细密冷汗,已经出卖了他。

张汤那双秃鹫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无法掩饰的惊异。

他开始明白,这个女人用的,不是刑具。

是人心。

卫子夫不再追问。

她提起笔,手腕悬空,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力透纸背,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