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没有姐弟之情,只有一片不容惊扰的焦土。

所有人,都成了这片焦土上,沉默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一个时令,也许只是一个瞬间。

“哇——!”

一声响亮清脆的啼哭,如同一道创世的惊雷,悍然劈开了这片死寂。

成了!

卫青紧绷的身体骤然一软,铁甲哗啦作响,他用刀鞘狠狠撑住地面,才没有当场倒下。

刘彻的身体,却僵在原地。

他不敢动。

他怕,这是一场幻觉。

殿门开了。

稳婆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脸上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血水,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救赎的谶言。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母女平安!”

“是……是位公主!”

公主。

不是皇子。

刘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缓缓走上前,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从稳婆颤抖的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散发着奶香和血腥气的婴孩。

很小。

很软。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颤动。

就是这个小东西。

刚才,差一点,就让他失去了一切。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轰然冲破了他用权谋和冷酷筑起的心防。

那不是简单的喜悦。

是失而复得的后怕。

是血脉相连的战栗。

更是……一种瞬间燃起的,蛮横的,要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只为护她周全的,疯狂的念头。

皇子?

一个皇子,是储君,是国本,是所有阴谋的靶心。

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平衡,需要被祖制和朝臣束缚。

可公主……

一个他刘彻的帝女,他拼上性命才保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什么?

她是一面盾。

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厚待卫氏,将卫青这把最锋利的好刀,彻底握在手中的盾。

她是一柄剑。

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倾注父爱,用这份“偏爱”,去敲打椒房殿,去警告长秋宫,去震慑整个前朝后宫的剑。

公主好。

公主,才好!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在他脑中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