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去一趟长乐宫。”

长乐宫。

窦漪房捻着佛珠,听着内侍汇报。

“……中山王又上疏,状告地方官吏侵占其封地,言辞激烈。”

“知道了。”

窦漪房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此时,刘彻到了。

他跪在纱幔之外,姿态恭敬,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烦躁与委屈。

“皇祖母,孙儿无能,竟让诸王叔伯受了委屈。”

“孙儿已下令,申斥了中山郡的郡守,命他即刻归还田产,并登门致歉。”

他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放得卑微。

纱幔后,捻动佛珠的声音,停了。

这只曾经亮出爪牙的幼虎,学会了蛰伏。

“皇帝,你处置得很好。”

苍老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满意。

“刘氏宗亲,是我大汉的根基,不可轻慢。”

“皇祖母教诲的是。”

刘彻顺势接话,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难以启齿的,小心翼翼的喜悦。

“孙儿今日前来,还有一桩喜事,想第一个与皇祖母分享。”

“哦?”

“兰林殿的卫夫人……有喜了。”

纱幔之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串佛珠,彻底停住。

一道无形却锐利如实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纱幔,将他剖析得干干净净。

许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你已封她为夫人,哀家知晓了。”

“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也是我大汉第一个皇孙,不可有半点闪失。”

刘彻心中巨石落地,立刻接道:“孙儿正是此意。”

“孙儿愚钝,皇后年轻,恐照料不周。为保龙裔万全,孙儿恳请皇祖母下旨,由皇后亲自照管卫夫人的安胎事宜。凡一应所需,皆由椒房殿供给,太医院协同。”

他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用“龙裔安危”这层最坚固的糖衣包裹着,精准地,扔回了椒房殿。

窦漪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人得见的,冰冷的弧度。

她的这个孙儿,是真的长大了。

“准。”

刘彻叩首谢恩,缓缓退出长乐宫。

殿外的寒风一吹,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恭顺与喜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杀伐决断。

卫青已在廊下等候。

刘彻目视前方,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

“传朕密令。”

“命灌夫,即刻南下,彻查淮南王刘安与长安的往来。”

“朕要知道,长安城中,谁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