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藤点头,神色坚毅:“至少我们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守护龙脉,便是守护人间与幽都之间的屏障。”
她走到碑前,轻轻抚摸那些已经变得平和的暗金纹路:“只是不知,这反哺而来的幽冥之气,对龙脉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阴阳相生。”吴道若有所思,“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龙脉得此一丝精纯阴气调和,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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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那枚已然失效的幽冥令,令牌入手冰凉,却再无特异之处,仿佛只是一块凡铁。
“此物已废,但青铜门定然还有后手。”吴道将令牌收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从长计议。”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之时,那沉寂的三世碑,或许是因为契约被修正,龙脉得到一丝反哺而舒缓,竟再次主动传来一段模糊的意念画面。
画面中,竟是霍青阳生前的一段记忆碎片:
他跪在一个昏暗的洞穴深处,面前是一座粗糙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块不断蠕动的、类似血肉又似青铜的诡异之物。那物事散发出与青铜刺同源却强大百倍的气息。霍青阳正虔诚地叩拜,口中喃喃:“…必奉上龙脉精粹与至纯魂灵…恭迎‘圣主’降临…”
画面破碎。
吴道与三藤面色无比凝重。
“圣主…”吴道缓缓道,“看来,这就是青铜门与幽都真正侍奉的目标。霍青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迎接它。”
而至纯魂灵…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心中凛然。崔三藤的三世魂灵,无疑符合这个标准!这或许也是青铜门一直针对她的原因之一!
前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此刻,他们眼中唯有更深的坚定。
二人最后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三世碑与冰穹,转身沿着来路快速离去。
风雪依旧,长白之巅的危机暂告一段落,但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深处酝酿。
而吴道怀中那枚已然失效的幽冥令,在其核心最深处,一丝极其隐晦、连他都未曾察觉的印记,在契约被修改的剧烈波动中,悄然吸收了一丝逸散的法则之力,微微亮了一下,旋即彻底隐没。
仿佛一颗沉睡的种子,等待着唤醒的时机。
第十三章2 市井藏魍魉
长白山的冰雪与杀伐被暂时抛在身后。吴道与崔三藤沿着隐秘的山道下行,越是靠近人烟,周遭的空气便越是染上凡尘的烟火气。抵达山脚最后一个屯子时,日头已然西斜,将远处的延吉城廓勾勒出一圈暖金色的毛边。
屯口歪脖老榆树下,几个穿着厚棉袄的老汉正围着石墩子下象棋,啪嗒的落子声和含糊的争辩声混在一起,被晚风送过来。空气中飘着谁家灶房传来的酸菜炖粉条的酸香,勾得人肚里馋虫直叫。
这番再寻常不过的市井景象,却让刚从幽冥契约与生死搏杀中脱身的二人,生出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三藤深吸一口带着柴火味的空气,肩头微微松弛下来,轻声道:“像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
吴道目光扫过那几个下棋的老汉,相门灵觉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确认只是寻常百姓后,才略略颔首:“大隐于市。越是如此,越不可松懈。”他腕间被幽冥法则反震的冻伤虽经处理,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们方才经历的并非虚幻。
两人并未在屯中久留,雇了辆路过的驴车,晃晃悠悠往延吉城而去。赶车的是个健谈的老把式,嘴里絮叨着今年的收成、城里的新鲜事,浑然不觉车上载着的两人身负何等秘密。
驴车吱呀,碾过黄土道。吴道闭目调息,暗自运转医门“青木回春诀”化开体内残余的阴寒与暗伤。三藤则抱着膝,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村落,霜华镜在她怀中温顺地敛着光华,镜灵初生,与她心意相连,传递着依恋与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将至延吉城郊,路过一片乱葬岗子时,拉车的毛驴忽然不安地喷着响鼻,蹄子乱踏,不肯前行。
“吁——这犟畜生!今儿是咋了!”车把式连声吆喝,鞭子虚甩几下,毛驴却只是惊恐地倒蹄。
吴道骤然睁开双眼。
三藤也坐直了身子,手按在了怀中镜上。
此时夕阳半落,乱葬岗上荒草萋萋,残碑歪斜,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但在吴道与三藤的感知中,这里弥漫着一股极淡却异常清晰的污秽之气——并非幽冥的阴冷,也非妖物的腥臊,而是一种混合了病气、死气、怨气的腐朽味道,如同陈年的瘟疫坟场。
“老师傅,就在这儿歇歇吧,我们走走。”吴道不动声色,付了车钱。
车把式如蒙大赦,赶紧拉着躁动的毛驴调头走了。
驴车远去,周遭顿时陷入一片荒郊的寂静。
“好浓的瘟疠之气…”三藤蹙眉,萨满灵觉对这类气息尤为敏感,“不像天然形成。”
吴道蹲下身,指尖掠过一丛发黑的野草,相门观气术凝聚目力:“是人为播撒的。气根腐而不烂,凝而不散,附骨之疽,专损生机阳气。好毒的手段。”
他循着气脉微弱流动的方向望去,那气息的尽头,隐约指向延吉城的方向。
“进城。”吴道起身,面色沉静,眼中却已凝起寒霜。
二人不再耽搁,展开身法,如两道青烟掠向城门。
延吉城乃边陲重镇,虽不及中原大城繁华,却也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马的旗人、嬉笑跑过的孩童、沿街叫卖的小贩…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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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看似热闹的洪流之下,吴道与三藤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颤音。
街角巷尾,偶尔可见三两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面带忧色。
“听说了吗?东街李掌柜家…”
“嘘…小声点!官爷不让乱传…”
“这怪病邪门啊,郎中都摇头…”
“…怕是冲撞了什么吧?”
药铺门口,比往日拥挤了些,抓药的人脸上多少带着些惊惶。
空气中,除了食物、牲畜、尘土的味道,似乎还隐隐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被香料和药味竭力掩盖的…腐朽病气。
吴道与一名刚从药铺出来的老丈擦肩而过,袖中手指微屈,一枚卜门金钱无声滑入掌心,指尖一触即回。
“病气缠身,阳火已弱三分。”他低声道。
三藤目光扫过路边一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孩童,那孩子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心一丝黑气若隐若现。她指尖微动,一缕极细微的萨满净化之力随风拂过,孩童打了个喷嚏,那丝黑气稍稍淡去些许,但根源未除。
“不止一人。”三藤声音发紧,“像是…瘟疫?”
“非天灾,乃人祸。”吴道语气肯定,“与城外乱葬岗同源。有人在散播毒瘟。”
两人心下沉重的同时,也更觉紧迫。青铜门与幽都的威胁尚在暗处,这突如其来的瘟灾若爆发开来,必是生灵涂炭!
必须找到源头!
吴道寻了间临街的茶肆二楼雅座,要了壶清茶几样点心,看似凭窗闲坐,实则相门观气术已如水波般悄然笼罩了附近几条街道。气机纷杂,但那一缕缕细微的病气,如同浑浊的溪流,渐渐在他灵觉中勾勒出模糊的流向。
三藤则闭目凝神,指尖在霜华镜背上轻轻划过,以镜灵初生的感应之力,捕捉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怨憎与死意。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望向同一个方向——城西。
“气脉汇聚之处,怨念最深。”吴道放下茶盅。
“镜灵亦感到不安,那边有…大量的痛苦。”三藤补充。
结账下楼,二人循着感应疾步而行。越往城西,街道越发狭窄,民居越发低矮破败,空气中的病气也明显浓郁起来。行人面色多有惶然,偶有咳嗽声从紧闭的门窗内传出。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阴暗潮湿的死胡同尽头。面前是一家不起眼的、门脸破旧的——棺材铺。
“寿材老号”的招牌歪斜着,漆皮剥落。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新刨木料的木头香、劣质油漆味、长明灯的油味…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被极力掩盖的腐臭。
所有的病气与怨念,都如同百川归海般,丝丝缕缕地汇入这间铺子!
吴道与三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寒意。
就是这里!
吴道上前一步,并未推门,而是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道山门“净宅符”。微光一闪,没入门板。门内并无寻常邪祟被惊动的反应,反而那腐臭气息似乎淡了一丝。
他这才轻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