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入不见底的冰冷深海,又在某种尖锐的牵引下被强行拽回。

李允熙睁开眼,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白,然后是天花板简洁的线条,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干净却令人不适的气味。不是她的公寓。

她动了动手指,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但脑海里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来自四个方向的“存在感”挤压,减弱了许多。不再是无法忍受的轰鸣,变成了某种……低沉的、持续的背景噪音,如同连接不良的电台,滋滋啦啦地响在意识的边缘。

她偏过头,看到床边椅子上坐着的人。

不是预想中的医生或护士,也不是她那惊慌失措的经纪人。

是宋启宇。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质感精良的黑色大衣,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假寐,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侧脸线条在病房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静,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醒了。”他陈述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允熙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宋启宇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边。动作自然,甚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体贴,但允熙“听”不到他内心有任何关于关切或担忧的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高速运转的评估。

「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清醒。感知连接强度减弱至阈值以下,但仍存在。反向信息流阻断成功,暂时。」他的心声像在朗读一份实验报告。

允熙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感受着那四道如同被套上缰绳、却依旧不安躁动的“信号”。

郑在允的癫狂兴奋被压制了下去,变成了一种焦灼的、等待确认的嗡鸣。 朴俊焕的惊慌失措似乎被安抚(或者说吓懵)了,信号里透着一股茫然的呆滞。 李在勋的暴怒没有平息,但不再是无差别地咆哮,而是凝聚成一种针对宋启宇的、极其不爽的敌意,以及对她这边持续的、虎视眈眈的锁定。

而宋启宇……他的信号是最“干净”的。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性,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屏障,不仅隔绝了其他三人的干扰,似乎也找到了一种方法,暂时过滤掉了从她这里“泄露”过去的、过于杂乱的信息流。

“你昏迷了六个小时。”宋启宇的声音将她从内部的感知中拉回现实,“医生检查过了,身体没有器质性病变。结论是过度疲劳和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昏厥。”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但我猜,原因并非如此简单。”

允熙睁开眼,看着他。她知道瞒不过他。在经历了画廊里那规则之力的冲击和随后四人的集体“标记”反应后,任何关于“疲劳”的借口都显得苍白可笑。

“是你送我来的?”她问,声音依旧沙哑。

“你的经纪人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宋启宇淡淡解释,“我恰好……‘感觉’到你的状态不对。”

“感觉?”允熙捕捉到这个词。

宋启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是的。感觉。一种不受控制的、基于我们之间……某种新建立的‘连接’的感知。”

他承认了。如此直接,如此冷静。

「数据收集阶段。确认‘连接’特性。评估可控性。」他的心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