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柯眯起眼睛,同样是摆渡人,只不过一个渡人,一个渡魂,自然颇有些话说,能在湘江之上,遇见这样一位智者,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
她转过身:“走吧。”
木桨在专业的人手中,总是用力小作用大,乌篷船平平稳稳的,在波光粼粼的水上划开了一条路,执渊踩着竹筏,停在了江心,甚至不用忆柯说,叶逍就把船停在了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忆柯没有起身,念念找了凉席铺在木板上,她面前放着天青色的高嘴壶,几只杯盏,她半躺在上面,双手搭在船沿边,修长指尖离那江面不过毫厘。
她垂着眼,目光落在江水中,看了许久才问:“还不出来么?他一直念着你。”
江水翻滚了几下,噗通噗通的,从深处冒出个纤细的影子,她和逝去时没什么两样,青色的衣裙浮在水中,头发贴在脸颊上,眸色很淡,发髻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茉莉花,虽说已经成了鬼,却似乎能闻见花香。
她是陶衫。
陶衫眨了眨眼睛,看向叶逍,嘴唇颤抖着,低垂着头,迟迟没有动作。
“上来吧,他能看见你的,好好说说话,便该走了。”
陶衫朝她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其实……”
“是怕这副模样,吓着爹爹。”
还不待忆柯回答,叶逍就听见了动静,放下浆,一手按在腰上,有些艰难的蹲下去,要把她拉上来。
那片不大的水域中泛起了一处处的涟漪,晶莹的泪珠滚在其中,像下雨般,叮咚叮咚的,陶衫看着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任由着叶逍把她接了上来。
他毫无顾忌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衣裳湿了大半,怀里的人冷极了,没有丝毫温度,冻着了他,可那双摇桨的手坚实有力,好半晌,陶衫放松下来。
叶逍的嗓子很哑,他几乎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哪有……哪有爹,哪有爹,会怕自己的女儿啊,你……不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叶逍的好女儿,好闺女。”
陶衫转过头抹了一把脸,随后来到忆柯面前,深深行礼:“多谢。”
忆柯抬起杯盏喝了口,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