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抬起手,想摸摸弟弟猕猴桃一样毛绒绒的头,可在手即将落下的瞬间,母亲突然一个激灵,把怀里的孩子往旁边一挪——杜欢的手摸了个空,尴尬地悬在半空,顿住了。
“哦,杜欢啊……”女人反应过来,眼里带着点慌张的愧疚,看向他,“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杜欢打断母亲的话,平静地收回手,他跟往常一样从容、得体,只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母亲的眼神在落到自己身上的一刹那变得冷静而克制,原本满腔的爱意一瞬间荡然无存。
杜欢早该知道的,如果说林先生和新生的小儿子代表着她光芒万丈的新生活,自己标志着母亲一生中最苦痛、最不堪、最难以回首的日子。
前面太亮、背后太黑,任谁都不愿意回头看,杜欢明白。
往后的日子里,他只平静地扮演好一个沉默的影子,注视着面前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注视着弟弟在父母的满腔爱意中茁壮成长。
那他自己呢?
杜欢捧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窗外的枯木,秋风卷走了它最后一片落叶,突然觉得自己和它没什么两样。
又是一天,母亲突然同他提起:“你要不……把姓改了?随你林叔叔,你看怎么样?”
杜欢看着母亲,没有半点犹豫:“不用了。”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女人和大儿子说话时总带着点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不用了。”杜欢再次摇头,他盯着母亲的眼睛,“有件事我还没同你说,我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女人愣了一下:“你不是才高二……”
“我已经十八了,之前为了生计耽误了学业,托林叔叔的福,这一年能把大部分精力花在学习上,学业差不多赶了上去。”杜欢语速不快,只看着母亲慢慢地说,他甚至想不起来上次同母亲这样面对面的谈话到底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