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惊堂天门开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8062 字 3个月前

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霜纹。

“他听不进去了!” 阿楚脸色凝重,靠近晏辰低语,“精神完全被某种东西控制!是那部‘活的’大明律?还是别的执念?”

晏辰眼神锐利,快速分析:“更像是后者!那律法只是表象和工具!核心是他精神深处某个无法解开、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死结’!一个他认为必须用最严苛的‘法’来审判的……‘错案’?” 他脑中灵光一闪。

“公孙!” 莫小贝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冷静,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她一直冷静观察,此刻看向身边温文尔雅的男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结’!”

公孙不惑点点头,用那口软糯的上海普通话沉稳道:“好的呀,小贝。让我来看看,这位法官大人心里头,到底打了个什么死结结哦。”

他上前几步,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双手抬起,十指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舞动,指尖萦绕着肉眼难辨的、柔和如月华般的微光。

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空灵而深邃,声音也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直透灵魂的安抚力量:“郑大人……法理昭昭,自有公断……何须执着,徒增业障……放下重负,方得自在……你心中真正无法释怀的……是什么?那个让你日夜煎熬的‘案子’……究竟……是何事?何人啊?”

这是公孙不惑结合现代心理学和古法催眠术独创的“灵犀引”,能引导目标潜意识,探寻其内心最深的执念或创伤。

柔和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温柔地试图渗入郑明理周身那狂暴冰冷的法槌力场。

有那么一瞬间,郑明理高举法槌的手臂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疯狂炽热的光芒出现了一丝迷茫的裂痕,口中无意识的“肃清”念叨声也停滞了。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紧锁,嘴唇嗫嚅着,仿佛要说出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或事件。

有戏!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一刹那!

郑明理腰间那柄乌黑的獬豸法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强光!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愤怒与绝对秩序的咆哮(无声,却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轰然扩散!

“吼——!”

公孙不惑闷哼一声,如遭重击!

他指尖萦绕的柔和光晕瞬间被那狂暴的青色光芒撕得粉碎!

一股比他引导之力强大十倍、冰冷百倍、充满了无数扭曲律条和严厉审判画面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反冲回来!

“噗!” 公孙不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

“不惑!” 莫小贝惊呼,身影如鬼魅般闪出,一把扶住男友,内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小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疼。

她感受到那股反噬力量的可怕,冰冷、混乱、充斥着绝望的固执。

“邪术妖人!竟敢窥探本官心神!罪加一等!” 郑明理眼中的迷茫瞬间被更深的暴怒和混乱取代,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羞辱,法槌的光芒变得狂乱而刺眼,几乎将他整个身影吞噬。

他猛地将法槌指向公孙不惑和莫小贝,槌头青芒吞吐欲射!

“妖人惑心,当诛!”

“够了!”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

是阿楚!

她一步跨出,挡在了晏辰身前,也挡在了公孙不惑和莫小贝前方。

她没有武器,只是挺直了脊背,眼神亮得惊人,直视着那光芒中心、状若疯狂的郑明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法槌的嗡鸣和郑明理的咆哮:

“郑明理!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看看这里!”

她猛地抬手,指向惊魂未定却相互扶持的佟湘玉和白展堂,指向抱着祝无双、一脸焦急的郭芙蓉和扶着她的吕秀才,指向怒目而视的龙傲天,指向护着弟弟妹妹、小脸紧绷的吕青柠和吕青橙,指向扶着公孙不惑、眼神坚毅的莫小贝,指向挡在她和晏辰身前、如临大敌的铁蛋和傻妞,最后,指向悬浮在半空、依旧在无声滚动着【郑大人冷静啊!】【感觉好痛苦的样子…】【别被那槌子控制!】【公孙先生没事吧?】的全息弹幕。

“这里没有你要审判的妖物!只有担心你的佟掌柜!有被你震伤的无双姑娘!有被你激怒的龙大哥!有被你反噬的公孙先生!有这些关心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冷静下来的‘家人们’!” 阿楚的声音如同利剑,带着灼热的温度,狠狠刺向郑明理被寒冰包裹的心,“你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活生生的人!看看这些被你无端指责、被你力量波及的无辜者!你口口声声维护法度秩序,这就是你维护的方式?不问青红皂白,以审判之名,行伤害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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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砸在郑明理被混乱和冰冷包裹的心上。

他周身狂乱的法槌光芒猛地一滞,那吞噬一切的青蓝色光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遏制,剧烈地闪烁、摇曳起来。

他握着法槌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楚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精神深处那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无辜……伤害……” 郑明理喃喃自语,眼中的疯狂炽热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痛苦。

他环顾四周:佟湘玉担忧又气愤的脸,祝无双靠在郭芙蓉怀里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臂,龙傲天眼中喷薄的怒火,公孙不惑嘴角刺目的血迹和莫小贝心疼的眼神,还有吕青橙、吕青柠两个孩子惊惧又好奇的目光……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半空中那些漂浮的光字:

【郑大人,别被执念蒙蔽双眼啊!】

【感觉他好痛苦,像被困住了…】

【法理之外更有人情!】

【放下法槌,好好说话行不行?】

【无双姐姐的手没事吧?担心!】

“家……家人?” 郑明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陌生又遥远。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獬豸法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

槌头上獬豸的雕刻,那象征公正的神兽,此刻在他眼中,竟透出一种狰狞的、束缚的意味。

“没错!家人们!” 佟湘玉趁机上前一步,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努力让自己的陕西腔显得更真诚,“郑大人!你看额们,像是妖魔鬼怪吗?额们在这同福客栈,开开门,做做生意,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这一进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打要杀,还伤着人了!这……这搁哪朝哪代的王法也说不过去啊!额看你心里头,怕是憋着天大的委屈咧!说出来,家人们帮你参详参详!总好过一个人扛着,把自己逼疯咧!”

“就是!” 郭芙蓉也扶着祝无双,大声道,“郑大人!无双妹子好心好意,你瞧瞧把她震的!还有公孙先生!人家只是想帮你!你倒好!这法槌是厉害,可它讲理吗?它分得清好人坏人吗?我看它现在就在害你!”

龙傲天虽然还是怒气未消,但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又看看郑明理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塑料普通话带着别扭的缓和:“哼!算你还有点人性未泯!打女人,打帮你的人,算咩本事?有咩解不开嘎结,讲出来!遮遮掩掩,同个娘们似嘎!”

众人的话语,尤其是佟湘玉那声“家人们”和空中那些充满关切(尽管有些词他看不懂)的弹幕,像一道道微弱却温暖的光束,终于艰难地穿透了郑明理精神世界那厚重的寒冰壁垒。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那柄一直被他视为权柄与力量象征的獬豸法槌,此刻仿佛变得重逾千斤,冰冷刺骨。

他再也握不住。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乌黑的法槌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槌身上那刺目的青蓝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眨眼间变得黯淡无光,就像一块最普通的顽铁。

失去了光芒的支撑,郑明理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呃啊——!” 他猛地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煎熬、深入骨髓的悔恨和无尽的迷茫。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藏进地缝里。

泪水混合着之前脸上的雨水,汹涌而出,顺着他刚毅却此刻脆弱不堪的脸颊疯狂流淌,砸在地砖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错了……都错了……” 他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法条……铁律……獬豸……呵呵……哈哈……” 他忽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声更令人心酸,“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连自己……连自己都判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向客栈那雕刻着祥云图案的房梁,眼神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沉沉的绝望。

“我……郑明理……一生自负……自诩明察秋毫……铁面无私……” 他像是在对虚空忏悔,又像是在凌迟自己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我断案无数……自认无愧于心……无愧于这身官袍……无愧于獬豸法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嘲,“可到头来!最大的冤案!最大的错判!就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而我……而我却视而不见!用那该死的‘证据不足’!用那冰冷的‘法理程序’!亲手……亲手葬送了她!葬送了我的……”

那个称呼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带着灼烧灵魂的痛楚,他终究没能说出来,只是发出了一声更凄厉、更绝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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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悲痛如同实质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大堂。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方才的愤怒、紧张、恐惧,都被这沉重的悲伤所取代。

佟湘玉眼圈红了,郭芙蓉紧紧握住了祝无双的手。

龙傲天脸上的怒容也消失了,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痛哭的男人,眼神复杂。

莫小贝扶着气息稍稳的公孙不惑,轻轻叹了口气。

晏辰和阿楚眼中都充满了凝重和了然——那深埋的“结”,终于浮出了水面。

全息弹幕也安静了一瞬,随即被更密集的关切刷屏:

【果然…心里藏着一桩无法释怀的旧案。】

【‘她’?是他的爱人?亲人?】

【唉,法理难断家务事,更断不了心头血…】

【看着好心疼…铁面法官也有崩溃的时候。】

【所以他的执念是审判自己?认为自己是‘错案’的源头?】

【难怪那法槌反应那么大,他在用最严苛的‘法’审判自己的灵魂啊…】

【放下吧郑大人,放过自己…】

【同福客栈的大家快帮帮他啊!】

晏辰深吸一口气,走到郑明理身边,没有贸然触碰他,只是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缓,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郑大人,能告诉我们吗?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也许,这里就有你需要的‘新证据’?”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悬浮的弹幕。

郑明理的身体还在颤抖,但晏辰的声音似乎给了他一丝微弱的支撑。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眼神空洞而涣散,仿佛透过晏辰,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的声音嘶哑、飘忽,如同梦呓:“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江南水患刚过,流民遍地……她……她是我同窗挚友的妹妹,一个……像春雨一样温婉干净的姑娘……”

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极其短暂的温柔,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她兄长……卷入一桩贪墨案……我……我奉旨查办……证据……看似确凿……她……她跪在衙门外三天三夜……浑身湿透……像今天一样……求我重审……她说她兄长绝不可能……她愿以性命担保……”

郑明理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依旧汹涌:“可我……我信了那些账册!信了那些‘铁证’!信了所谓的程序!我斥责她……扰乱公堂……命衙役将她架走……我……我甚至没有……没有亲自去听她说一句完整的话!”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滔天的悔恨,“后来……后来案子结了……他兄长被流放……死在途中……她……她在一个雨夜……投了那条我们曾泛舟湖上的河……”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溺水的人,“等我……等我终于察觉不对……查到真正的主谋……查到那些被精心伪造的证据链……一切都晚了!晚了!她的血……永远洗不干净了!是我!是我这个瞎子!是我这个被法条蒙蔽了双眼的蠢货!亲手……把她推向了绝路!我才是那个该被法槌审判的罪人!我才是那个该下地狱的‘错案’!”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瘫软在地,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那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和悔恨,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大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郑明理压抑的哭声和窗外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

全息弹幕也安静了一瞬,随即被更密集的关切刷屏:

【天啊……太惨了……】

【被伪造的证据蒙蔽,错判好友,间接害死了心爱的姑娘……】

【这心魔……难怪能引动时空异力把他送来……】

【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用最严苛的律法审判自己……这惩罚比死还难受。】

【所以他的执念是‘审判自己’这个‘错案’?时空裂缝回应了这个扭曲的愿望?】

【晏老板!阿楚姐姐!快想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