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空空如也——那半块沉香木不见了。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
应渊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伸手按向光幕的姿势。
他的脸色是一种极致的灰败。
嘴角缓缓溢出一缕刺目的、暗金色的血液。
他周身那狂暴混乱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弱和沉寂。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那半块沉香木。
它完好无损,甚至那琥珀色的光晕变得更加温润内敛,仿佛所有的暴戾和冲突都被抚平。
木头表面,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流动着淡淡金芒的裂痕——那是强行融合的印记。
应渊看着这块失而复得、却又似乎承载了更多东西的木头。
再抬眼看向不远处跌坐在地、满眼惊惶未定的颜淡。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了万年的墨色终于沉淀下来,如同风暴过后深邃平静的海。
没有疯狂,没有戾气,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以及…一丝清晰无比的、刻骨铭心的痛楚与后怕。
他抬起手,不是用仙力,而是像一个凡人一样,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擦去了嘴角那缕暗金色的血痕。
动作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
【卧槽!吓死我了!以为真要炸了!】
【青橙敬琪配合无敌!一个拍浪一个狙!】
【帝君吐血了!暗金色的!仙血!】
【木头融合了?同步成功了?】
【帝君看颜淡的眼神…我哭了!】
【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后怕!心疼!还有爱!】
【代价好大!投影仪都炸了!阿楚姐肉疼不?】
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格外清晰。
“成…成功咧?”佟湘玉颤巍巍地从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探出头,声音发飘。
铁蛋和傻妞收回了稳定能量的手,对视一眼,电子眼中数据流平稳划过。
“能量风暴平息。目标个体核心状态…趋于稳定。同步完成度,初步评估97.3%。”
傻妞补充道。
“帝君阁下仙体有轻微震荡损伤,本源损耗约8.7%,建议静养。”
吕青柠摘下小眼镜,擦了擦镜片,长长舒了口气。
“好险…数据流最后关头强行兼容了。那根‘裂痕’,就是强行同步的代价和…新生的连接。”
她看向应渊的眼神带着点敬佩。
“帝君叔叔,您硬扛了大部分冲击,厉害。”
应渊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大堂,越过惊魂未定的众人,只牢牢地锁在颜淡身上。
他动了。
没有使用任何仙法缩地成寸,只是一步一步,踏过地上的碎片和尘埃,朝她走去。
玄色的衣摆扫过焦黑的地面,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
他在颜淡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
他摊开手掌,那半块融合了新裂痕、流淌着温润光泽的沉香木静静地躺在掌心。
“颜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经历巨大痛苦后的虚弱,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它…回来了。”
他没有说“还给你”,也没有说“属于我”,只是陈述着这个事实。
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人窒息——有痛楚,有歉意,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错辨的深刻情意。
颜淡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俊颜。
看着他嘴角残留的暗金血痕,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深沉漩涡。
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还有那些被她强行压在心底、从未真正熄灭的情愫,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也砸在应渊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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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去接那块木头,而是猛地抬起手,带着哭腔,狠狠地、却又没什么力气地捶打在应渊的胸口。
“你这个疯子!疯子!劈开自己很好玩吗?追着我砍很威风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弄成这样…”
她泣不成声,拳头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如同雨点。
应渊没有躲闪,任由她发泄着。
那拳头落下的地方,传来细微的闷痛,却奇异地抚平了他体内更深处的躁动。
他看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和最锋利的刀片同时划过。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伸出手,不是去阻止她的拳头,而是带着一种生涩的、却无比珍视的温柔,极其小心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
“是我…疯了。”他低哑地承认,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他凝视着她泪眼朦胧的眸子,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神魂最深处。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
他指的是仙界,那个还有一半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的地方。
【呜呜呜哭了!颜淡打他!用力打!】
【帝君擦眼泪!这动作我死了!】
【他承认他疯了!啊啊啊值了!】
【要走了?别啊!刚和好!】
【仙界那个疯子帝君还等着他收拾呢…】
【所以是HE了对吧?对吧?木头都融合了!】
颜淡捶打的动作停了下来,泪水还在不停地流,怔怔地看着他。
应渊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握紧了掌中那半块沉香木。
没有惊天动地的仙光,他的身影就在众人眼前,如同水墨画被水晕开一般,由浓转淡,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几缕微不可察的清烟,彻底消散在客栈的空气中。
只留下那奇异的沉香气息,久久不散。
大堂里一片寂静。
只有颜淡低低的啜泣声。
晏辰看着报废的投影仪残骸,夸张地捂住心口,一头栽进阿楚怀里。
“老婆!心好痛!咱们的‘沉浸式体验包’首秀就殉职了!这维修费得找谁报销啊?玉帝老儿管不管?”
阿楚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又好气又好笑地揪住他的耳朵。
“报销?找帝君大人要?你去仙界追债啊?还是指望颜淡仙子拿眼泪给你凝结成珍珠抵债?”
她嘴上嫌弃,手却自然地环住晏辰的腰,轻轻拍着安抚。
铁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本就没有的袖口,对着空气(也是对着直播间)一本正经地分析。
“根据能量守恒及情感投入产出比计算,本次‘仙界情感数据恢复与核心处理器降温服务’,我方投入高端设备一台(损毁),高强度能量维稳若干,并承受了不可逆的装修折旧。产出结果为:成功修复一位高阶仙神的情感逻辑模块,间接维护了仙界的和平稳定,并收获了大量珍贵的‘家人们’的互动数据。从宏观宇宙和谐角度评估,本次行动…勉强收支平衡。”
傻妞掩唇轻笑。
“甜心,你的账总是算得这么…超凡脱俗。”
她走到还在默默流泪的颜淡身边,温柔地递上一块新的、散发着舒缓香气的温热毛巾。
“颜淡仙子,尘埃落定,亦非终结。仙途漫漫,自有重逢之期。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以及…或许,一碗李大嘴师傅的独家‘忘忧疙瘩汤’?”
“对对对!”李大嘴一听提到吃的,立刻来了精神,从灶台后探出脑袋。
“额滴疙瘩汤!专治各种不开心!仙子稍等,马上就好!保管你吃了啥烦恼都忘光光!”
佟湘玉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堂,肉痛得脸都皱成了包子。
但看着情绪低落的颜淡,还是努力挤出掌柜的职业笑容。
“就是就是!颜淡仙子啊,别难过咧!你看,木头也合好了,那疯…那帝君大人也清醒了,仙界也太平了!这就是大团圆结局嘛!虽然…虽然额滴损失是惨重了点…”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声音又低了下去。
“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白展堂赶紧搂住她的肩膀。
“掌柜的!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这可是参与拯救了仙界!这牛够咱吹到下辈子了!对吧老邢?小六?”
邢育森挺了挺肚子,努力找回捕头的威严。
“咳咳!没错!维护七侠镇…以及周边仙界的和平稳定,是本捕头义不容辞的责任!损失?那都是为了正义事业的必要牺牲!”
燕小六立刻掏出唢呐。
“嘟——哒!替额照顾好额滴精神损失费啊掌柜的!”
吕秀才推着眼镜,摇头晃脑。
“子曾经曰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仙子与帝君此番经历,情比金坚,虽暂别离,然心念相通,沉香为证,实乃可歌可泣,可…”
“爹!”吕青柠和吕青橙同时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小主,
吕青柠一脸“真相已明无需赘述”的表情。
吕青橙则做了个鬼脸。
“爹爹好酸!”
莫小贝蹦跳着跑到颜淡身边,好奇地问。
“颜淡姐姐,仙界好玩吗?比我们衡山派有意思不?”
白敬琪抱着他的左轮,酷酷地总结。
“哗擦,神仙谈恋爱,动静忒大了点!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好把值钱的东西先搬出去!”
【铁蛋哥这财务报表笑死我了!】
【忘忧疙瘩汤!大嘴哥上链接!我失恋急需!】
【佟掌柜:虽然很惨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心在滴血)】
【邢捕头:正义的代价(指客栈损失)】
【小六的唢呐永远在奇怪的地方响起!】
【秀才的之乎者也虽迟但到!】
【青柠青橙好可爱!秀才家庭弟位-1】
【敬琪少爷关注点清奇!值钱的家当!】
【所以颜淡要留下来喝疙瘩汤了吗?】
颜淡听着周围七嘴八舌、充满了烟火气的关切和吐槽。
感受着傻妞递来的毛巾的温暖。
看着李大嘴在灶台后忙碌的身影。
还有佟湘玉那明明心疼得要死却还强撑着安慰她的样子…
一直堵在胸口的沉重和悲伤,似乎被这嘈杂而真实的暖意冲淡了些许。
她接过毛巾,擦了擦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
嘴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带着泪痕却真实的笑容。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却透着一股释然和期待。
“我要喝最大碗的!加双份…忘忧草!”
她看向客栈外渐渐沉下的暮色。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沉香木最后的温度。
仙途漫漫…
她轻声重复着傻妞的话,眼底重新亮起属于菡萏仙子的、带着韧性的光。
直播镜头最后扫过同福客栈:
佟湘玉在白展堂的搀扶下开始指挥“灾后重建”。
郭芙蓉叉着腰让吕秀才赶紧帮忙收拾。
李大嘴的灶台重新燃起温暖的火焰。
莫小贝帮着无双捡拾碎片。
吕家姐妹在斗嘴。
白敬琪宝贝地擦拭着他的左轮。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两人看着一片忙碌的景象,相视一笑。
铁蛋优雅地清理着一块飞到他脚边的碎瓷片。
傻妞则温柔地为颜淡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全息弹幕墙依旧热闹非凡,为这场跌宕起伏的仙界情缘与同福日常画下最后的注脚:
【同福客栈,永远的六边形战士!】
【从仙界大战到疙瘩汤,毫无违和感!】
【沉香为证,后会有期!】
【青柠神探,敬琪枪神,青橙掌萌,秀才…负责酸!】
【掌柜的挺住!明天会更好(客似云来)!】
【今日功德:成功阻止帝君毁灭世界(及同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