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残联暴露出的这些问题,表面看是管理不严、作风不实,但根子在于……班子的领导力,特别是主要负责同志的担当意识和业务能力,有待加强。”
他特意顿了顿,加重了“主要负责同志”这几个字的语气。
刘航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
陈匣继续道:
“王丽娟同志,可能在其他岗位上有她的长处。但放在残联理事长这个位置上,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似乎……难以完全胜任。”
“面对新形势新要求,面对残疾群众日益增长的服务需求,残联需要一个更有魄力、更懂业务、更能扑下身子抓落实的带头人。”
说到这里,陈匣的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他甚至用了一个在正式汇报中很少出现的、带有强烈决断色彩的词:
“所以,我认为,出于对工作负责、对残疾群众负责、也是对王丽娟同志个人负责的考虑……”
“残联的班子,特别是主要领导,必须进行调整。”
“必须。”
刘航脸上的笑容如同慢镜头般一点点收敛,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宽大的皮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嗒……嗒……
他千年的道行,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看似平和实则锋利的话就乱了方寸。
短暂的沉默,既是缓冲,也是施压。
他在观察陈匣,观察这个年轻人在这短暂的对峙中,眼神是否有丝毫游移,气息是否有半分紊乱。
没有。
陈匣依旧平静地回望着他,目光清澈而稳定,仿佛刚才那句足以在临川官场掀起波澜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陈书记。”
刘航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长辈审视晚辈的意味。
“你这个想法……很尖锐啊。干部调整,尤其是主要领导的调整,关系到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慎重。”
他话锋一转,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
“依你看,什么样的干部,才算得上是‘更有魄力、更懂业务、更能扑下身子’?或者说,在你看来,一个合格的残联理事长,应该具备哪些素质?”
这个问题,看似在探讨干部标准,实则暗藏机锋。
如果陈匣的回答过于空泛、理论化,会被认为脱离实际,纸上谈兵。
如果过于具体,甚至点名道姓提出人选,则会被视为手伸得太长,有干预县委人事安排之嫌。
进退之间,考验的是政治智慧和对分寸感的极致把握。
陈匣似乎早已料到刘航会有此一问。
他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平和却异常清晰地回答道:
“刘书记,我认为,评价一个干部是否合格,尤其是在残联这样直接服务群众的部门,标准其实很简单。”
“第一,要对人民负责。要把残疾群众的冷暖疾苦真正放在心上,而不是把职位看作是一种待遇或者权力。要能沉下去,了解真实情况,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高高在上,满足于听汇报、看材料。”
“第二,更要对规则负责。要敬畏纪律,敬畏制度,按规矩办事,按程序办事。不能因为个人好恶或者关系亲疏,就乱了章法,失了公允。”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刘航,语气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干部的‘升降’如果都拿不准,那么‘发展’就成了问题。”
刘航品味着这句话。
升降……发展……
如果仅从字面意思来看,升降是指是王丽娟的升降,发展自然就是临川县的社会发展。
但真的是这样吗?
刘航仔细的揣摩着,渐渐听出来陈匣的话中话了。
“干部的‘升降’把握不准,那么‘发展’就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