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仪注意到照片一角显示的日期——正是龙湾新区规划公布前三个月。
“星耀的人第一次来,说要按每亩3万补偿。”
老人声音嘶哑。
“我算过,连重建成本都不够...”
赵波皱眉:
“这个补偿标准确实远低于市场价。”
“后来呢?”
郑仪轻声问。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弟弟赶紧递上一杯水,替他说道:
“我哥不肯签,他们就断了水电。后来夜里来了一群混混,把养殖棚都砸了...”
照片后面几张触目惊心:
被推倒的围墙,满地死去的家禽,还有老人儿子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年轻人双目紧闭,头上缠满绷带。
“小斌当时才22岁,刚从农大毕业...”
老人的声音支离破碎。
“他挡在推土机前面...那些人就...”
郑仪感觉胸口发闷。他翻开老人提供的报案记录,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当事人自行摔伤”的结论。
“我们去派出所报案,警察说没证据。”
老人弟弟咬牙切齿。
“后来有记者来采访,电视上却说我们暴力抗法...”
赵波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
“陈叔,除了您家,还有其他类似情况吗?”
老人突然激动地抓住赵波的手:
“有!太多了!老孙家的果园,李家的祖屋...他们不愿搬的,不是被抓就是被打!”
他从塑料袋最底层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名单:
“这上面都是...有人被关进去后,挨打挨怕了,就签了字...”
郑仪接过名单,上面歪歪扭扭记录着二十多个名字,后面标注着“拘留”“判刑”“取保”等字样。
一个叫王德发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审讯时猝死”。
“这个王德发?”
郑仪指着名字,喉咙发紧。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神经质地看向窗外:
“老王被带走后,再回来就是骨灰盒...派出所说是心脏病突发...”
赵波脸色铁青,快速拍了照片传给省纪委的同事。
郑仪和赵波离开陈志强的五金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车开出临山县,赵波拨通了省纪委熟人的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挂断后,他看了一眼副驾的郑仪:
“接下来去哪?”
郑仪翻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地址,龙湾新区工地外围的一个工人聚居区。
“去会会那些拿不到工钱的工人。”
龙湾新区外三公里,一片低矮的棚户区挤在尚未拆迁的老旧工厂旁。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挂在电线杆上。
空气中混杂着饭菜、汗水和劣质香烟的气味。
几个穿着沾满水泥灰工装的汉子围坐在露天的小桌旁,正在就着花生米喝酒。看到陌生人靠近,他们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哥们,打听个事。”
赵波走近,掏出烟散了一圈。
“听说这边有不少工人在龙湾工地干活?”
几个工人互相看了看,没人接话。
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的光头男人抬了抬下巴:
“你们是哪的?”
郑仪掏出工作证,压低声音:
“省里来的,听说这边有拖欠工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