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我!我……我不小心进了……进了那个‘世界银行’!他们……他们给我记了账!七十七年……还有利息……今天……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我急切地想掏出藏在怀里的青铜卡和账纸给他看。
老道士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我手腕上那圈青灰色的握痕。
又落在我衰老不堪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怜悯和一丝无奈。
“没用的。”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我心上。
“‘时债’缠身,印记已深。贫道阻不住‘那边’来收取。这债,是你自己闯进去,亲自画了押的。”
“那……那我怎么办?就这么等死吗?”巨大的绝望让我崩溃。
老道士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目光投向远处荒草萋萋的废墟,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座不存在的“世界银行”。
“寻常法子,无用。”他慢慢说道,
“但‘那边’自有其规则。它要的是‘时间’,是‘生命’。你若能拿出足够‘厚重’的东西,或许……或许能干扰它片刻,让它‘算’不过来。”
“足够厚重的东西?”我茫然不解。
“不是金银,不是俗物。”老道士收回目光,深深地看着我。
“是承载了足够多‘时间’与‘念想’的物件。年代久远,寄托了无数人强烈情感、记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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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千年古刹的梁木,承载香火愿力;比如,前朝忠烈的佩剑,浸染浩然正气;再比如……承载一族血脉传承、历经无数悲欢的……祖祠牌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些东西本身蕴含的‘时间重量’和‘精神烙印’,或许能暂时扰乱纯粹汲取生命的冰冷规则,为你争得一线……不是生机,是‘变数’。”
祖祠牌位?
我猛地想起,我们家族在白水虽然不算大族,但确有一座小小的祖祠,就在老宅后面,里面供奉着历代先祖的牌位。
那是我曾祖父的曾祖父……一代代传下来的,黑漆木料,上面刻着陌生的名字,每年清明,父亲都会带我去上香。
那里面,承载着我们这一支血脉数百年的时光、记忆、悲欢离合……
“可是……动用祖祠牌位,这是大不敬……”我嘴唇颤抖。
老道士叹了口气:“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敬与不敬?记住,这只是‘可能’,是‘干扰’,并非破解。”
“而且,此举风险极大,是否会引来更可怕的反噬,贫道也不知。如何抉择,在你自己。”
他说完,不再看我,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颤巍巍地转过身,一步步蹒跚着,消失在破败的殿宇阴影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阳光依旧刺眼,但我浑身冰冷。
动用祖祠牌位?
这念头让我不寒而栗。那是家族的根,是先祖安息之所。
动了它,就算能侥幸活下来,我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父亲?
可是不动……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挣扎,痛苦,恐惧……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连滚带爬地冲下山,朝着老宅方向跑去。
身体衰老虚弱,每一步都气喘吁吁,但一股疯狂的意念支撑着我。
老宅久无人住,祖祠更是锁着。
我也顾不得了,从后院找了块石头,砸开了那把生锈的铜锁。
吱呀——
木门推开,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瓦缝漏下,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正前方的神龛上,层层叠叠,摆放着数十个黑漆漆的木制牌位,上面刻着的名字,在昏暗中沉默地注视着我这个不肖子孙。
愧疚、恐惧、对生命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窒息。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牌位重重磕了几个头,涕泪横流: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XXX,遭逢大难,性命攸关,不得已惊扰先灵,借牌位一用,以求一线生机!若能度过此劫,必当重塑祠堂,日夜供奉,恕罪恕罪!”
说完,我颤抖着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牌位。
最终,我咬咬牙,伸手取下看起来最古老、漆色最深、刻痕都快被磨平的一块。
那是家族记载中,最早迁来白水的那位先祖的牌位。
牌位入手,沉甸甸的,冰凉。
仿佛真的承载了数百年的重量。
我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冰冷的盾牌,转身冲出了祖祠。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县城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色。
最后时刻,要来了。
我没有回家。
而是抱着那块先祖牌位,再次来到了城东那片荒草甸。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或许,也该是终点。
我站在荒草中央,将冰冷的牌位紧紧抱在胸前,像溺水者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心脏在衰老的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几乎要挣脱出来。
夜幕,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