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说完,就继续端庄沉默地坐在那,当真是打算别人问他才答,不问,他就不答。且他答的还再简单直接不过,半句虚话都不说。
刑部侍郎隐约觉得阁老这回看错人了。这洛金玉如此性情,倒也能说是刚直,可也过于刚直,难听些就是迂腐,不肯变通,若要混迹官场,可够呛。
“阁老一生为社稷,没有私心,为你翻案,是素问你有才名与德名,又听说当年案情颇有疑点,不愿徒劳失去一位栋梁……”刑部侍郎正说道着,忽然被喻阁老打断了话:“别说了,他听不耐烦了。”
刑部侍郎一怔,看洛金玉神色未变,仍平静淡然地看着自己,没有露出任何失礼神色。可喻阁老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住了口。
喻阁老看着洛金玉:“我年纪大了,久坐不得,不耽误时候了,与你开门见山。”
洛金玉道:“请说。”
喻阁老缓缓道:“我才学当不得多少夸,却也不赖,年轻时清名不比你差,一生憾事就是关门的学生弟子稀薄,出息都不大,还有英年早逝的。没有高徒,哪来人叫我老朽一声名师呢。所以,我有意收你做关门学生,为自己添些名气水平,你可愿意?”
洛金玉没料到他竟是说这事,立刻站起身,向他行了个深躬之礼,道:“承明先生抱玉握珠、殚见洽闻,在下于学院之中常常拜读先生文章,今虽腆颜,能得先生指教,实在愿意。”
承明先生乃是喻阁老多年前作文时所号,这些年来他逐渐收笔,人多尊称他阁老,少称他此名。洛金玉如今换了称呼,并不以官位相称,只因他完完全全割裂了喻阁老的身份地位,诚心诚意为慕才而求师,与别的任何都无关。
喻阁老想起齐谦所说这后生耿直澄澈的性情,大约也猜到了他心里压根没觉得自己拜的这个师和寻常的先生有别的不同,不由得笑了笑,慈眉善目道:“我却有一个要求。”
洛金玉问:“什么要求?”
喻阁老道:“与沈无疾划清界限。”
洛金玉一怔,缓缓站直,看着喻阁老,断然道:“恕我不能从命。”
喻阁老倒也没有露出讶异神色,只是微笑着问:“如此果断?不再思忖片刻?”
“无需。”洛金玉平静道。
喻阁老道:“我倒也想到了,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沈公公确实待你厚重真诚,你又哪是见利忘义之徒。只是,你可知何为大义,何为小节?守小节而忘大义,乃是不慧的做法。”
洛金玉淡淡道:“口言大义而罔小节,亦说不上是大慧明义。”
刑部尚书立刻低声喝道:“阁老面前,你——”
“无妨。”喻阁老摆了摆手,“别大呼小叫的,一副官威在上的样子,让孩子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