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者嘱咐老妇,每日煎服一剂,连服三日。沈若谷便在村中住下,每日前来查看。第一日,少年咳嗽频次减少;第二日,夜间已能安睡,咽喉红肿消退大半;第三日,咳嗽基本痊愈,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沈若谷见此情景,大为震惊,对着周老者拱手道:“晚辈今日才知,‘药不在经载,贵在对症’。这红姑娘酸甜生津,既能助桑白皮、地骨皮清热,又能缓解其苦寒之性,兼顾疗效与脾胃,比晚辈的方子更周全。”
周老者笑道:“沈大夫过誉了。这法子并非我独创,是先祖从苏婆婆那里学来的。苏婆婆手札中记着‘红实配桑白皮,可清久咳肺热’,说是当年元宫中有伶人因连日演唱,肺热咳嗽不止,便是用这方子治好的。只是乡野之人不识字,未能着书,才让它成了‘无名之药’。”
严绳孙适时取出先前抄录的苏氏手札,递与沈若谷:“沈大夫请看,这便是苏婆婆的手札残卷,上面记载了不少红姑娘的配伍病案。可见许多民间良方,皆是先有实践,后有记载,并非皆出自典籍。”
沈若谷捧着残卷,细细品读,眼中满是敬佩:“原来如此!晚辈往日拘于典籍,竟忽略了民间实践的智慧。这红姑娘的故事,真是给晚辈上了一课。晚辈回去后,定要将红姑娘的药性、配伍记录下来,编入家传医案,让更多人知晓这味‘宫苑遗珍’。”
当日傍晚,沈若谷告辞离去,临行前特意采了些红姑娘,说是要带回江南,试试能否在当地种植。夕阳下,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而红姑娘的药韵,也随着他的脚步,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流传。
第三回 荒年逢疫疠 群草共扶生
康熙二十五年夏,京郊遭遇大旱,数月无雨,田禾枯焦,粮食歉收。入秋之后,又暴发了一场疫疠,起初只是少数人发热、咽痛、干咳,后来渐渐蔓延,连邻近的几个州县都出现了相似症状,病患多为老弱妇孺,一时间人心惶惶。
宛平县令急召当地医者会商,周老者亦在其列。严绳孙与纳兰性德因牵挂灾情,也留在周家村,协助周老者救治病患。药庐内外挤满了求诊的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味与病患的咳嗽声,周老者连日操劳,眼中布满血丝,却仍坚持为每一位病患诊脉。
“周大夫,这疫症来得凶,发热不退,咽痛如刀割,连呼吸都困难,用了寻常的清热汤药,效果甚微,该如何是好?”一位年轻医者焦急地问道。
周老者望着满堂病患,神色凝重:“此疫乃燥热疫邪所致。天旱日久,燥气弥漫,疫邪乘虚而入,侵袭肺经,导致肺燥津伤,故而发热、咽痛、干咳。寻常清热药只重寒凉,却不能润燥,故而收效甚微。需以清热润燥为主,方能缓解病情。”
“可如今药材匮乏,麦冬、玉竹等润燥之药早已断货,该用什么替代?”另一位医者叹道。
严绳孙闻言,忽然想起苏氏手札中“红姑娘生津润燥,可当燥邪之克星”的记载,急忙说道:“周大夫,红姑娘性凉,能清热生津,且京郊荒垣、墙角多有生长,如今正是成熟之时,何不以此为主要药材?”
纳兰性德亦补充道:“我昨日在元故宫遗址查看,那里的红姑娘长得格外繁茂,想来是宫墙旧址土壤肥沃,虽遇大旱,仍能存活。我们可组织乡邻采摘,既能解药材之急,又能就地取材。”
周老者眼前一亮:“二位先生所言极是!红姑娘清热润燥,恰对疫症之病机。只是单靠红姑娘,药力尚薄,需配伍其他易得草药。我记得田埂边的金银花能清热解毒,蒲公英可消肿散结,芦苇根能清热生津,这几味草药随处可见,与红姑娘配伍,正好增强清热润燥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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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众人分工:乡邻们分头采摘红姑娘、金银花、蒲公英、芦苇根;周老者与几位医者负责调配药方;严绳孙与纳兰性德则协助煎药、分发汤药。药庐前的空地上,架起了数十口大锅,柴火熊熊燃烧,草药与红姑娘一同入锅煎煮,酸甜的果香混着草药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妪,发热三日,咽痛得无法进食,连水都咽不下去。其子将煎好的药汤端到她面前,老妪皱着眉,勉强喝了一口,忽然眼睛一亮:“这药汤竟有几分酸甜,咽下去喉咙也不那么疼了!”接连喝了两碗,不到半日,发热便退了些,竟能小口喝粥了。
消息传开,病患们都安心服药。这药方以红姑娘为主药,配伍金银花、蒲公英、芦苇根,每日一剂,分三次温服。轻者三剂便愈,重者五剂也能缓解症状。短短十日,疫情便得到了控制,京郊的乡邻们都称这药汤为“绛雪救命汤”。
一日深夜,严绳孙与纳兰性德在药庐中整理病案,案上堆满了记录病患症状、疗效的纸笺。纳兰性德拿起一张纸笺,上面记着“某患儿,五岁,发热、干咳、咽痛,服药两剂,热退咳止”,轻声叹道:“昔日元宫之中,红姑娘只是宫人疗燥的小药;如今荒年疫疠,它竟成了救万民的良方。草木的命运,竟也随世事浮沉而变化。”
严绳孙亦感慨道:“这便是‘生于忧患’啊。若不是这场疫疠,红姑娘的药用价值或许仍藏于乡野;若不是苏婆婆当年的口传心授,我们也不知它能配伍群草,救济众生。这世间多少良方,皆是在危难中被发掘,在实践中被验证,这便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医学智慧。”
说着,他提笔在纸上写下“红姑娘疫疠方”,详细记录了药材配伍、用量、煎服方法,以及不同病患的疗效。“我要将这方子记录下来,连同苏氏的手札、周大夫的病案,一同编入《故苑药钞》,让后世医者知晓,这颗小小的红姑娘,曾在荒年疫疠中,护佑过一方百姓。”
纳兰性德望着他执笔的身影,眼中满是敬佩。窗外,月光洒在药庐前的红姑娘上,那绛红的果实泛着清冷的光,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场劫难中的温暖与希望,也见证着草木与人间的深厚羁绊。
第四回 薪火传药韵 草木记春秋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康熙三十五年。严绳孙已年近花甲,纳兰性德虽英年早逝,但其所作《眼儿媚》一词早已流传开来,词中“绛囊初破,酸甜滋味,都作辛酸”之句,让更多人知晓了红姑娘的故事。周老者也已离世,其孙周明远继承了祖父的衣钵,继续在周家村行医,以红姑娘疗疾,声名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