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芒种:青禾衔露待时归(中)

宓罗笑了,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意。远处山神庙的铜铃不知何时停止了响动,唯有稻田里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气,却掩不住洛神花种破土而出的清新——嫩芽顶开泥土时,叶片上竟凝结着露珠般的血珠,在黎明前的微光里,如泣如诉,却又带着新生的倔强。

“浊魔不会罢休。”宓罗望着天际未散的紫黑残云,握紧阿野的手,“它们盯上的不止是花种,还有……”她忽然噤声,看着阿野掌心的花印渐渐隐去,却在他腕间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纹,如锁链的碎片。

晨风吹过稻田,焚夜火余温未散的稻茎上,竟结出了比寻常大上一倍的稻穗,穗尖挂着的不是稻谷,而是半透明的花苞,隐约可见里面蜷曲的洛神花瓣。阿野知道,这是凡人执念与花神血泪酿成的果实,纵是神庭律条,也再难将它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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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第一缕晨光掠过田埂,宓罗发间的稻穗终于落下最后一粒稻谷,滚进阿野掌心的纹路里。他轻轻攥紧,听见泥土深处传来根系生长的声响,那是他们用血肉订下的盟约,在芒种的土地里,悄悄埋下了撼动天地的芽。

第五折·血灌青禾

卯时三刻,晨光如薄金铺展在焦黑的田埂上。阿野望着掌心淡红的花印渐渐隐入皮肤,忽然感觉喉间泛起铁锈味,抬手一抹,竟见指腹沾着血丝——那是强行使出焚夜火后的反噬。宓罗见状立刻按住他手腕,指尖贴上他虎口的“合谷穴”,淡金色咒纹顺着她掌心溢出,如细流注入干涸的河床:“凡人之体承载神火,需以‘清浊咒’导去余烬。”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下的颤抖,眼尾细纹因焦虑而微蹙。

“先顾青禾。”阿野抽回手,指腹划过最近一株稻茎——茎秆上被螟虫蚀出的孔洞里,正渗出透明的汁液,像是青禾的泪。他想起宓罗曾说过,洛神花种需吸收足够的“生之精元”方能结蕊,而经历虫劫后的稻田,生机已被啃噬大半。低头看见自己掌心因磨镰刀而生的老茧,忽然摸出腰间皮囊——那是村妇们用来装艾草的物件,此刻里面盛着半袋清水,混着他昨夜磨镰刀时滴落的血。

“阿野,不可!”宓罗察觉他意图时,他已将皮囊割开一道口,暗红的血水混着清水滴在稻根下。第一滴血珠渗入泥土的瞬间,整株稻苗竟剧烈震颤,叶片上的虫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抽出的新叶边缘泛着珍珠母的光泽。远处几株埋着洛神花种的稻苗反应更烈,花苞“啵”地绽开半片,露出里面金黄的蕊心,竟比寻常洛神花多了三片花瓣。

“凡人之血……竟能催发生机?”宓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上古传说中“血契农耕”的秘术,唯有真心护佑土地之人,方能以精血为引,与万物订立共生之约。她望向阿野,见他额角青筋暴起,每滴一滴血,鬓角的银丝便多长一分,却仍咬着牙将皮囊举过头顶,让血水淋遍整片稻田。

“当年你用仙血救我的稻苗,如今我用凡人血还你。”阿野的声音沙哑如破竹,皮囊 emptied 时,他踉跄着扶住宓罗的肩,看见她眼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在溪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你的稻苗,比天上的星子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