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箱子是不重,但是,装满了冰棒,走街串巷地喊叫,岂能不累?
还有,她哪里舍得吃白糖冰棒?
即使是溶了,化了,她都舍不得吃,会折价叫卖,实在卖不掉的也就让它融化成了白糖冰水,带回来给自己和妹妹喝。
“妈,我今天一点都不渴,妈,您喝吧。”
刘德秋想起眼前这位老人对自己身体的前主人的疼爱,眼泪差点掉下来,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瞧你说的,这么大热的天,哪有不渴的?你不是最喜欢喝白糖冰水吗?你快喝,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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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琳说着,布满皱纹的手,推着碗往刘德秋的嘴边送。
“妈,你先喝一半,我再喝。我真的不渴,你要是不喝,我也不喝。”
看着雷琳慈祥的笑脸,刘德秋心里都喊出妈来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情了,这种亲情留在记忆里一直发酵,膨胀着。
“瞧你,今天真跟一个孩子似的!好,妈听你的,妈先喝。”
雷琳脸上满是幸福,接过刘德秋的碗,放在干瘪的嘴边,抿了一口,把碗推给刘德秋:“好了,妈喝了,剩下的你喝。”
“妈……你,你的嘴唇都没有打湿……我让你,喝一半,要不,我真的不喝……”
刘德秋说话都有些难以自控了。
“还有白糖冰水啊,给点我喝!”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但是,听着却又感觉有些陌生。
“你快喝,要不,再多些他都能喝完!”
雷琳把碗给了刘德奇,绕过他的身子,拦住了进门来的男人:“只有一点点白糖冰水,你天天闲着,喝凉水得了,喝什么白糖冰水?”
刘德秋转过去,看见身体主人的父亲回来了,只见他一双小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碗,双手扒拉开雷琳,朝着自己走过来:“把碗给我!”
刘德秋一时愣住,反应不过来,刘淳一把从他的手里把碗抢过去,咕噜咕噜一下子把碗里的白糖冰水喝完,然后把碗放在桌子上,用手擦了一下嘴巴。
“真好喝,舒服,透心凉,一直甜到心里面啊!”
“你,你!你怎么能够抢儿子的白糖冰水喝?”雷琳瞪着刘淳,眼睛里的慈祥瞬间消失了,继而变成了愤怒。
“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男人!夫妻不亲,母子亲些?儿子娶了媳妇以后还会跟你分开过日子!真是的,再说,儿子不是年轻吗?以后什么好吃的没有?”
刘德秋看着刘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淳说完,看向雷琳身上挎着的一个布袋子,眼睛再次发亮:“今天挣了多少钱,拿来,我帮你数数。”
雷琳赶紧双手按住装钱的布袋子:“不要你数,你又想数着,数着就偷钱!德秋过两天就结婚了,虽然女方一分钱彩礼钱不要,但是,我们也不能没有良心,迎接媳妇娘的时候,怎么也得带一个红包过去……”
“你真是死心眼,人家不要彩礼,岂不是更好?来,我数数,看你今天挣了多少钱?”
刘淳说着,又去抢钱袋子。
“不要你数!你一个大男人,不给家里挣钱,还天天从我这里要钱!喊你去卖冰棒,你又不去!你大男人有力气,腿脚快,要是去卖冰棒……”
“你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工人阶级去卖冰棒?”
“你什么工人阶级?你被开除了,不再是什么工人,而是工人阶级的败类!”
刘德秋再也忍不住了,反正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亲爹。
他这话一出,刘淳停住了手,瞪着他,一脸惊奇,雷琳也看着刘德秋,脸上充满了疑惑。
足过了三秒,刘淳恨恨道:“你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的?还有没有尊卑长相了?我是你爸!”
你不是我爸!
刘德秋没有吼出来,只是在心里恨恨道。
四目相对,刘德秋毫不畏缩。
“你还这样瞪着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刘淳说着举起巴掌,雷琳一把推开他:“你,你不要打他!你以为他还是孩子?他很快要结婚了!”
“他结婚了也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刘淳大声道,看到刘德秋怒视着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打在他的脸上。
刘德秋瞪着刘淳,心里想,你打吧,你要是敢打,我对你不客气!
你爹给你取名刘淳,我看你就是一个人渣,做人一点也不淳朴!
“德秋,你回你屋里去,不要跟你爹计较,他一辈子都是这样,你让着他点。”
雷琳转过身来,推着刘德秋进他的卧室。
“妈!”
“别管他!”
雷琳把刘德秋推进门,关门,说:“我在你的房里数钱,他就不能偷钱了。”
刘德秋听着雷琳的话,心里五味陈杂。
其实,刘德秋知道,雷琳不让刘淳数钱,还是会给他钱,只是,刘淳有些嫌她给钱少了!
家里真正的大男人好吃懒做,也难怪自己身上的这套时髦服装都是借来装门面相亲和结婚的!
身体主人打算结婚头天把这套服装洗干净了,第二天结婚的时候再穿上,等到结婚后再还给张宁光。
雷琳并不管刘德秋在想什么,她拿下钱袋子,把钱倒在刘德秋的床上,只听见硬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刘德秋一眼看过去,大多是硬币,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还有一角,两角的纸币,五角的纸币都很少。
雷琳先把钱分类,一分的硬币都放在一起,两分的硬币放在一起,五分的硬币放在一起,纸币也分成一角的,两角的,五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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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秋见了,过去帮着她分起来。
分好后,开始数钱,雷琳说:“你数‘毫子’(硬币),我数角票。”
两人数完之后,再把数加起来。
雷琳想了想,笑着说:“还不错,除掉本钱,挣了一元六角三分钱,还挣了半碗白糖冰水,只是,喊你快点喝,你不喝,都让你爸爸喝完了。”
刘德秋听着雷琳的话,眼睛不由湿润,看着雷琳说:“妈,您别太辛苦了,以后,您不要去卖冰棍了,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
“徳秋,卖冰棍有什么累的?你看,我把箱子放在树荫下,有人路过了就买,我只是收收钱,拿出冰棍递给人家就行了,不就是跟在大树下乘凉一样吗?没事,累不着妈。”
雷琳看着刘德秋,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幸福满满,她没有想到,儿子快结婚了,更懂得心疼她了。
谁说儿子会娶了媳妇忘娘?儿子越大越懂事,将来儿子结婚后,也有了孩子,知道父母的辛苦了,肯定会更孝顺。
这样想着,雷琳深深地感觉到了做母亲的幸福。
她正沉浸在做母亲的幸福之中,门被拍得震天响:“开门!钱还没有数好?今天挣了多少钱?给几角钱给我买烟!”
刘淳在外面再也忍不住了,捶打着门喊道。
他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温馨。
刘德秋忽地开门,瞪着刘淳:“你敲什么敲!自己有手有脚不去挣钱,整天喊妈给钱,你还是男人吗?”
“你个臭小子!我不是男人,怎么会有你?难道你是野种?你以为自己结婚后就可以上天,竟敢这样对你的老子说话!”
刘淳瞪着刘德秋,再次举起了手。
刘德秋却是一点不畏惧,他也瞪着刘淳,冷冷道:“你打吧!只要打我一巴掌,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父子!”
刘德秋跟刘淳已经不是父子,但是,他不能揭穿,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刘淳也没有深厚的感情,甚至都觉察不到亲情,只是碍于刘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才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大逆不道”来。
但是,现在的刘德秋不一样了!
重生过来的刘德秋,父亲已经作古,而且,自己的父亲一向本分老实,为人厚道,家庭责任心强,不像眼前的刘淳,当甩手丈夫不说,还整天榨取雷琳的血汗钱。
刘德秋即使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也看不惯这样的男人,他也就对刘淳没有好感,更别说有着亲情了。
刘淳举着的手停在空中,脸抽筋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还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独立成家就敢对抗了。
而且,儿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自己要是想要父亲的威严,这一巴掌打出去,儿子真会记恨自己一辈子,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儿子已经养大成人,当了工人,自己老了还得要他养,怎么可以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空中的巴掌迟疑着,雷琳收好了钱,赶紧跑过来,这会儿不是护着儿子刘德秋了,而是推着刘淳出门:“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儿子计较?”
出了门,她把门带上:“我给你钱买烟就是了,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对着儿子吹胡子瞪眼的,他都要结婚的人了,他也要面子的……”
刘德秋听着雷琳的话,叹息一声,闩门,把自己的身体丢在了床上,心里觉得,刘淳这样好吃懒做都是雷琳惯出来的。
……
吃晚饭的时候,刘德秋看着刘淳端着酒杯,眯着小眼睛,津津有味地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他心里不舒服。
喝酒的时候像个老爷们一样,却没有一点老爷们的担当,他自顾吃着米饭,也不说话。
雷琳看着刘德秋说:“你吃饭吃菜,炒蛋很香的,明天我要是生意好,多卖一箱冰棍,后天买点肉吃……”
刘德秋伸出筷子,夹了点辣椒炒蛋放在碗里,看着雷琳,正想劝她不要太辛苦,刘淳瞪着他说:“送饭吃那么多菜做什么?我还要喝酒呢!”
刘德秋真想把碗扣在他的头上,但是,他不想让雷琳难过,端着碗,站起来,离开了饭桌。
“你看你!你送酒,我不是给你炒了花生米吗?辣椒炒蛋是送饭的,徳秋开始都是吃的白饭,你还说他!好,这个辣椒炒蛋你一个人吃!”
雷琳把辣椒炒蛋那个碗往刘淳面前一推,自己拿着茶壶往饭碗里到了茶水,端着饭碗也站了起来,出了门,到了刘徳秋的身边,说:“你吃了饭去蔡壮保家门前看电视吧,他爱喝酒,别管他。”
刘德秋看了雷琳一眼,发现她又是茶泡饭,说:“妈,你怎么不吃辣椒炒蛋,又用茶水泡饭?”
雷琳笑了笑:“徳秋,茶水泡饭我吃着下喉,习惯了。”
刘德秋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想,明天拿了钱,割几斤猪肉回来,让她好好地吃一顿。
刘德秋知道,目前卖猪肉还得凭票,但是,只要多花钱,也可以从集市上买到猪肉,再过一年,以布票为代表的各种票证开始退出流通市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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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多买猪肉,刘淳撑死也吃不完,总不会一个人争着不让母亲和妹妹吃了吧!
这样想着,他三两口把碗里的米饭吃完了,跟雷琳招呼一声,还真地去蔡壮保家门前看电视去了。
不想呆在这个家里看到刘淳喝酒那个老爷相!
连长工命都没有,十足的贱人,却端着老爷的架子,看着恶心。
蔡壮保的家门前有一个比较宽的空地,上面铺着煤渣儿,很平整,只要不下雨,蔡壮保都会早早地在平地上摆上一张小桌子,然后把那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放在桌子上面。
周围的人吃了晚饭,都会围过来看电视,大家都是自带凳子,当然,蔡壮保也准备了好几张凳子给没有带凳子的人坐。
大家看电视的时候,也会聊天,大多都是聊着电视上放的节目,前些日子播放的《血疑》更是赢得了大家的喜爱,连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了山口百惠。
刘德秋到了蔡壮保门前的时候,还早着,他看见蔡壮保正往外面搬桌子,赶紧过去帮忙。
蔡壮保四十多岁,儿子虽然还在读大学,但是,女儿已经参加了工作,他自己也已经是五级工,妻子在纺织厂工作,一家四口,三个人拿工资,加上做事有计划,在这一块算得上是家境好的幸福家庭。
蔡壮保看到刘德秋,笑着说:“徳秋,听说你过两天结婚了,女的跟你一个厂的,还是车间小组长,人也长得漂亮,你可真是好福气!”
蔡壮保觉得事情没有办好之前,还真不好说已经退婚了的事,怕传到雷琳和刘淳的耳朵里,节外生技,便笑道:“你也听说了?不过,也还没有正式定下来,谁知道成不成?”
“怎么能不成?不是订婚了吗?你妈还说了,女方可好了,不要彩礼呢!这么好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刘德秋心里不由暗笑: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摸黑摸到两条短裤凑成的对儿呢,如果打着灯笼去找,早已吓跑他们了!
两人聊着,从家里往外搬着电视,凳子,其他的人也开始慢慢聚过来,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
……
陈春映吃着饭,她的父母嘀咕不停,却又没有办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看上刘德秋,还说不要彩礼!
坚决反对,陈春映却放出狠话,如果阻拦,她就死在屋里!
父母都知道,陈春映从小被惯坏了,她说到就能够做到,也只好随她,只是,婚期越是逼近,他们心里越是不舒服。
“不知道他们家里积的哪门子德,春映你竟然看上了刘德秋那个穷小子!你说,凭着你的长相,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他!”
父亲想着就来气,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陈春映看父亲一眼,冷冷道:“我已经不会嫁给他了,你们满意了吧!”
“真的?”
陈春映的父亲陈展林忽地两眼发光,看着女儿问。
“我骗你做什么?”
陈春映嘟着小嘴儿,筷子停在空中,没有伸向菜碗里。
“春映,你,你真的没有骗娘?你不嫁给刘德秋了?你想通了?”
陈春映的母亲汪彩云放下端着的饭碗,看着她,嘴里的饭都还没有咽下去,说话还有些含混不清。
“想通了,不嫁给他了。今天下午我跟他说了,反正订婚没有收彩礼,也只是口头订婚,退婚也是一句话。”
“他,他能答应?”陈展林盯着他女儿秀美的脸,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不答应又怎么样?春映说得对,订婚没有收他的彩礼,不过是一句话!退婚也就是一句话,我女儿不愿意了,他还能抢婚?”
王彩云抢白着自己的男人。
“刘德秋知道强扭的瓜也不甜,再说,我跟他连手都没有牵,我说不嫁给他了,他求了我,见我死心了,他也就没有再缠着和我,他说我们姻缘没有到,算了。”
陈春映临时编着谎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