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着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仿佛害怕对方会随时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的律师听着林纾的讲述，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或严肃，反倒笑呵呵的，那轻松的语气和笑声，在林纾听来格外刺耳。
律师说道：“先生，您先别着急，我们会尽快核实您所说的情况。您提供的这些信息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一旦有结果，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中午，林纾迎来了每日的直播时刻。往常，他总是满怀热忱，以饱满的状态和观众分享生活中的点滴美好。可今日，电视台侵权一事如阴霾般笼罩在他心头，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地打开了直播。镜头前，他努力展现出往日的亲切，说道：“各位朋友们，中午好呀，又和大家见面啦。” 可那笑容，在熟悉他的观众眼中，却多了几分勉强。
直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纾带着观众穿梭在街道间。就在这时，弹幕如潮水般涌来，满屏都是关于维权进展的询问。
“林哥，电视台那边怎么说，维权咋样啦？”
“林叔，我们都惦记着这事儿呢，有结果没？”
看着这些弹幕，林纾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心里清楚，目前电视台只是说会核实，自己也毫无头绪，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大家交代。嘴唇嗫嚅了几下，话语在舌尖打转，最终支支吾吾地说道：“哎呀，这事儿还在处理中呢，咱们先不说这个啦，来看看街边这位修自行车的大爷。” 说着，他匆忙将镜头转向了街边的修自行车摊。
那位修自行车的大爷正弓着背，专注地摆弄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他那粗糙的双手沾满了油污，熟练地拆卸着零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林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大家瞧，这位大爷修车的手艺可棒啦，在这一片儿很有名呢。”
然而，观众们并不买账。他们对维权进展的关心远超对修自行车大爷的好奇。屏幕上的弹幕依旧不停滚动，满是对侵权事件的追问。不仅如此，直播间里礼物的特效开始疯狂闪烁，比平时猛烈了许多。
“林哥，别岔开话题啦，我们真的很在意这事儿。”
“林老师，大家众筹律师费，一定要和电视台刚到底！”
看着这些弹幕和不断涌起的礼物，林纾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被粉丝们的支持和热情深深打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这些素未谋面的网友，就像一群并肩作战的战友，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坚定的力量。他能感受到，大家是真心希望他能维护自己的权益，不让他受委屈。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愧疚和压力巨大。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粉丝们破费，更担心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深知维权之路充满艰辛，万一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满怀期待的粉丝。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礼物，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谢谢大家，真的谢谢你们的支持。但律师费的事儿，大家千万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大家花钱。维权这事儿，我一定会尽力的，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林纾轻轻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投入到直播中。
下午，林纾坐在电脑前，直播结束后的疲惫还未完全消散，心中却仍被维权的事情搅得七上八下。他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邮箱，一封来自电视台的邮件赫然出现在收件箱中。
看到发件人，林纾的心跳陡然加快，手指不自觉地紧握住鼠标，缓缓点开了邮件。邮件正文简短客气，大意是认可他的视频素材价值，希望能够达成合作。而附件里的那份版权购买合同，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他去探寻。
他深吸一口气，下载并打开了附件。当合同里那一串数字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合同里给出的金额比他半年的收益还要高，这是一笔相当诱人的数目。有了这笔钱，他可以更换更专业的拍摄设备，也能让一直支持他的父母生活得更好一些。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然而，当他继续往下浏览合同条款时，目光停在了 “要求删掉原视频” 以及 “独家授权” 这几个字上。他的手指突然停住，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删掉原视频，就意味着他之前在网络平台上分享的那些承载着生活温度和传统技艺的画面将不复存在，那些曾经被无数人点赞、评论和转发的美好瞬间将彻底消失。而 “独家授权” 则限制了他未来对这些素材的使用，他将无法再以其他方式让更多人看到这些珍贵的内容。
他盯着 “独家授权” 四个字，发起了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拍摄的点点滴滴，那些在集市上捕捉到的老人的笑容，在作坊里记录下的传统手艺的传承瞬间，还有粉丝们热情洋溢的支持和鼓励。这些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意识到这些素材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创作成果，更是一种对生活和传统的记录与传播。
他又想到了那位扎竹篾制作手工灯笼的老人，老人专注的神情、布满老茧的双手，以及对自己手艺的那份热爱和坚守。这个视频也是老人手艺展示的一个窗口，通过网络的传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关注到这份传统技艺。如果因为这份合同而删掉原视频，对老人手艺的传播或许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林纾缓缓拿起手机，将邮件截图发给了灯笼老人。
傍晚时分，天空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吹起地上的积雪。林纾骑着自行车，车辙在雪地上蜿蜒伸展，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他此刻复杂心情的节奏伴奏。
他越说越着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仿佛害怕对方会随时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