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远抽出里面的奏报,开始仔细阅读。
奏报的开头,与之前那封简短的军报基调一致,但行文更加详尽,也更加……“触目惊心”。狄仁杰用极其严厉的笔调,将定远军的“罪行”描绘得罄竹难书,从走私通敌到拥兵自重,最后到公然反叛,几乎将他们钉死在了“罪无可赦”的耻辱柱上。
叛乱的过程也被写得惊心动魄,突出了定远军的“负隅顽抗”和“丧心病狂”。
看到这些,韩明远之前的愤怒又有些抬头,觉得狄仁杰这是在为自己的酷烈手段寻找借口。
但当他继续往下读,读到狄仁杰详述自己如何“临危受命”、“奋不顾身”,如何“指挥若定”,麾下将士如何“英勇作战”,最终“艰难”平定叛乱时,他开始皱起了眉头——这狄仁杰,倒是不忘给自己表功。
而当他最终读到奏报的末尾,看到狄仁杰笔锋一转,将此次平叛的“首功”明确归于“韩州牧大人坐镇中枢、调度有方、指挥得当”,称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略尽绵薄之力”时……
韩明远脸上的最后一丝怒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彻底消融了。
他甚至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奏报缓缓放回桌上。
这个狄仁杰,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酷吏莽夫。手段是狠了点,但善后的手腕却相当老道。
这份奏报,罪名扣得死死的,自己的功劳写得明明白白,最关键的是,把最大的功劳、也是最大的“锅”,稳稳地扣在了他这个州牧的头上。
有了这份奏报,他韩明远再向朝廷汇报时,就有了充分的“依据”。
定远军是罪有应得,平叛是迫不得已,而他作为州牧,是“指挥有方”的。至于过程中死了多少人……在“平定谋反”的大功面前,似乎也就不那么刺眼了。
虽然边防空虚的麻烦依旧存在,但这封奏报,至少在政治层面上,替他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也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狄仁杰的一种“诚意”—— 一种将他这位州牧也纳入“功劳簿”的政治默契。
被尊重的感觉,加上实实在在的政治利益,足以平息大部分的怒火了。
韩明远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开始重新评估起北凉关的局势,以及这位行事狠辣却又懂得分寸的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