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地铁上班的时间是1小时25分钟。
一天工作是11小时。
吃饭1小时。
睡觉。
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生。
没有编辑怪物,没有怪物造物主,没有打来打去的天灾,没有十恶不赦的编辑师,没有东煌,没有龙。
被异化成社会工具和社会零件的人生。
已经记不清童年里那个说长大要养龙,龙是真的存在的——孩子的样子了。
社会的残次品。
人生的残次品。
这样人类的残次品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生。
自然而然会跟一切感到隔阂。
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真的能接受的这么快吗,无论是高中同学也好,班主任也好,他一开始都是用地球人类看待游戏NPC一样的目光去看待。
你有玩过RPG吗?
你会在意游戏NPC的死活吗?
你会只在意讨喜的角色,冷漠和无视其他角色吗?
想想他穿越过来的经历。
一开始提心吊胆的一个月。
后来,觉醒天赋,召唤宠物,遭遇战斗,关键人物受伤……
拜托,这真的很像RPG一样的游戏。
继续玩下去——似乎还有很多满是夸赞的声音,像是亿万虫子嗡鸣的赞赏“不愧是驭龙师”“龙啊”“镇国少年啊”之类的声音融入耳鸣。
好吵。
好像吵吵闹闹的蚂蚁。
因此他已经在很努力克制了,努力像个正常人一样跟所有人畅快轻松的交流,努力增加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锚,努力建立起一张能够约束和稳定灵魂的网。
尽量给所有人认识的人套上一张同类的面孔,而不是一串“这就是随便怎么都可以的RPG游戏啊”的异类代码。
这种时候,肖霆为脑内的想法笑了下。
天空飘落的雪花掠过他的双眼,手掌长长地挡在额头前,在晦暗不清的眉眼蒙上一层阴影。
雪的清辉落下来。
肖霆能感到一些杂念像是水流在自己脑海中翻滚的声音,他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掠过了多少混沌不清的想法。
旁边的白影看了看他。
于是肖霆的想法被靠过来的隐约温度而斩落。
肩靠着肩膀的某一刻,忽然感觉到了温度。
无法相见的龙从某一个虚空中抽离而出。
肖霆顿了下,慢慢抬起头来,被露水蘸湿的指节一下晃过鼻尖。
一只手掠过他此刻还有些涣散的眼睛。
白影朝他伸出了手。
他金色眼眸捕捉到这一个信息的瞬间,就弯下腰,蹲下了脚。
白影抬起手,手中多了一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黑色的眼睛,淡漠的黄金眼眸映着一道白影和漫天飘落的大雪,却好像世界只是站在他的眼中,只是映着一个虚幻的投影。
“我是不是很没用。”肖霆抬起脸说。
鼻腔里,充斥着黏稠混沌的血腥味。
好重好重的血腥味。
像是把人皮囊下的血都流尽了一样。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创伤。
是将一条双子的龙放在垫板,一刀切成两半,留下的绵长,
绵长到从久远岁月到现在,依然还在流脓滚血的创伤。
呼…
“我一定很没用。”
“才会让你们拖着这样的伤,守护在我的身旁。”
“我一定很没用。”
“才会让你们什么都不能告诉我,还要豁出命去保护我……”
命运的礼物都是标注了代价的,尽管这代价此时的他并不知晓,但他已经先于相遇,尝到了离别时眼泪的味道。
肖霆眼睛眨动的瞬间。
他身前的姐姐突然后退一步。
后撤时,手中的白纸消散。
刚刚体温触碰的地方瞬间冷却失暖。
带雪的风吹过脸庞给侧脸带来清晰的冷意。
白影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它慢慢的,昂起脸,嘴角打开,露出了一个好可爱的笑容。
随后,它张开了手。
这一刻。
肖霆一瞬间什么想法、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他打开双臂,毫无犹豫。
对面的孩子在请求一个拥抱。
这是接触这段时间来。
这孩子唯一的请求。
唯一的。
撞上来的瞬间,首先感觉到的是血腥味,殷红的铁腥气味,浓得像在捧一盆流血的山茶花。
除此之外。
感觉抱住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截朦胧的月光。
在这一瞬间,青年的驭龙师透过一道虚幻的影子,触碰到了某种有鳞甲的躯壳。
穿透镜花水月的人类身躯。
他触碰到了一道不可描绘的真实龙影。
熟悉的鳞甲。
龙的鳞甲。
上面有滚烫的温度。
汹涌的带着腥臭与腐朽气味的瀑布,顺着全身淌下来——那样滚烫,像岩浆一样。
被这样的液体砸中手背,心脏本能就收缩起来。
肖霆低下头,看不见。
他的瞳孔紧缩,打开‘全知’的眼,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小主,
总感觉满手,满身,以及整个心脏,都沾着的是这孩子滚烫的血。
血液本来应该藏在柔软敏感的皮肤下,现在却连带着皮肤一起被撕开。
那股蜿蜒成河的摩挲,像针扎进心跳,化作密密麻麻的心悸灼烧着他的体感。
血在流。
即便看不到,光是感知到,心跳也会一下一下跳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