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索之际,四周倏然一静。
仙乐的声音某一瞬间都像消失了一样。
庭院门外,是条白玉砌成的长街。
雾气不知何时漫起,如纱如絮,转瞬吞没了整条街道。原本摇曳的树影也凝滞下来,像是连风声都停了。
四下死寂,仙侍们早已匍匐在地,额头贴着白玉砖。
无形的威压沉沉压下,唐玉笺只觉脊背一寒,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折,跟着俯首低头。
一顶宽阔的描金轿辇自雾中缓缓而来,由远及近。
轿子是凌空的,金线勾勒的繁复纹样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轿帘低垂,将内里遮掩得严严实实。
前后跟随的侍仙广袖垂落,低眉敛目,就连瑞兽也骤然收了鳞爪,变回石雕的样子。
唐玉笺的视线落在地上,余光的边缘扫到轿子从身前缓缓经过。
就在这时,她后颈一凉。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强烈的注视感,像是有双眼睛正盯着她,如有千钧重,让她浑身都不自觉绷紧。
可须臾之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短暂得好像只是错觉一样。
唐玉笺抬起头,正巧看到轿帘一角被风吹起,帘内光影浮动,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却看不清模样。
待那顶鎏金轿辇消失在转角后许久,众人才如梦初醒。
唐玉笺被拉回醒来时的那间院子,被推倒在地,有人指责她刮伤了镇宅瑞兽的鳞片,罪不可赦。
按照府训,两名高大的仆役按住唐玉笺的手腕,另一人端过来一道半人高的盒子,上面抬的是条带刺的刑鞭。
唐玉笺光是看着就觉得疼,那条铁鞭足有她手臂那么粗,布满锋利的倒刺,都能想象到一鞭下去,铁钩刮入肉里的惨烈景象。
怕是不死也能要她半条命。
万幸,此时正值家主继位大典,礼乐震天,头顶的半空之上有无数青鸟彩云盘旋。
如此重要的日子,不知有多少人正翘首以盼,等着借此机会攀附权贵,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那份恩宠。
一众侍奴不愿因行刑错过这千年难遇的重要仪式。毕竟,与家主受封相比,处置她这种小角色实在不值一提。
唐玉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天际祥瑞和五彩灵鸟吸引,迅速回顾自己一路上摸清的地形,准备跑路。
她熟练地翻过矮墙,掌心擦过粗糙的砖石,带出一丝轻微的痛感。脚下青苔湿滑,跑得太快容易打滑。
唐玉笺一边观察,一边贴着墙根避开人群,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枝叶横斜,尖锐的枝条划过她的手臂,留下几道细小的划痕。
她顾不上疼痛,只顾沿着斑驳的墙根飞快奔跑。
直到逃出很远,她才猛然停住脚步。
这一路狂奔,竟然到现在还没逃出院子。
眼前是她见过的第十处陌生庭院,每座院落的景致都不尽相同。
这座府邸究竟有多大?
突然,一粒石子砸中她的肩头。
唐玉笺迅速回过头。
在婆娑树影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原来从很久之前开始,身上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并非错觉。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皮肤柔白,眉眼精致,正一眨不眨,极为专注地望着她。
唐玉笺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