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明白,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朝堂之上,而在每个寒士油灯下的书桌,在每个不甘被愚弄的灵魂深处。
窗外,暮春的雨打湿了宫墙上的新苔。
一只蜗牛正沿着砖缝缓缓爬行,身后拖出银亮的痕迹,像某个未完成的誓言。
雨丝斜织成帘,张昊站在东宫偏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火漆密信。
"殿下在想什么?"
周明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惯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腔调。
张昊转身时,看见她葱白的手指正翻动着《圣谕广训》的书页,烛光在她指甲上投下贝壳般的光泽。
"我在想父皇今日的反常。"张昊将密信凑近烛火,"陈景云这般当庭挑衅,非但没有获罪,反而..."
火舌倏地舔上信纸,周明姝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且慢。"
她的指尖冰凉如玉石,"殿下不觉得奇怪吗?陈景云如何能预知孔府动向?除非——"
殿门突然被撞开,风雨卷着落叶扑进来。张昊按剑回首,只见徐妙云浑身湿透地立在门口,发间金钗歪斜,裙裾上沾满泥浆。
"徐大小姐?"周明姝眯起眼睛,"夜闯东宫可是死罪。"
徐妙云不答,反手甩上门栓。
她解下腰间锦囊掷在案上,几粒黍米大小的红丸滚落出来,在檀木案几上弹跳如血珠。
"殿下可认得这个?"
张昊皱眉俯身,忽然被周明姝拦住:"小心有毒!"
"有毒的是她!"徐妙云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紫黑瘀痕,"半月前我在尚药局撞见她熬制离魂散,这贱人竟想灭口!"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张昊看见周明姝袖中寒光一闪,急忙横跨半步挡在二人之间:"把匕首放下!"
"殿下还蒙在鼓里呢。"
徐妙云冷笑,"您每日喝的安神汤,是不是越来越苦?夜里可曾觉得心口如蚁噬?"
她突然掀开《圣谕广训》,书页夹层里赫然藏着张药方,"太医院记录在此,这半年您的药里多了味雷公藤!"
张昊耳中嗡鸣,恍惚想起今晨镜中自己泛青的眼睑。
周明姝突然娇笑起来:"徐姐姐好手段,连太医院的档案都能篡改。"
她转向张昊,眼中水光潋滟,"殿下若不信,不妨传陈景云来对质——他父亲陈铁匠,可是当年参与编纂《逆臣录》的活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