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好了……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我和他的住处隔得不远,心却早已横隔着大海。有些东西,我终究失去资格,不能再插手,但你可以——
“阿默,尼科罗喜爱你,珍视你,你是希望,你的话他会愿意听——向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抛弃他!”
特蕾莎此刻像是个疯狂的女巫,不停地要求着听话人许下落言。如若对方的回答令她不满意,她便要降下最恶毒的诅咒似的。
阿默尔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无论如何,她的心是不会说谎的。
“向您起誓,我永远不会抛弃父亲。”
“即使他身处地狱?”
“那我就去地狱把他找回来。”
“很好……”
特蕾莎把手帕盖在眼睛上。一瞬间,上面就洇出大片的湿痕。
“救救他吧,阿默尔——”
她听见女人以气音哭诉着。
身在无助的黑暗里,却突然抓住了光。
“你的话,一定可以救到他的!”
*
距特蕾莎离开已经好几天了,阿默尔还是想不出她道别时最后那几句话的深意。
但有件事令她开心了一下:在特蕾莎离开那天,她上楼去,发现帕格尼尼站在窗前看着街道已经很久了。
即使受过伤,但帕格尼尼的心从来不是石头。
他还有爱在心里呢。
不过说到父亲,这家伙现在变得越来越古怪。
阿默尔确定父亲的身体没啥大碍,只是稍微体虚一些,但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开始对她锁门了。
天知道那天小姑娘敲完门,准备开门进去却发现被锁在外面时,是副怎样的表情。
尽管父亲跟她解释他偶尔需要点私密时间,她都还没从震惊里清醒过来。
感觉帕格尼尼就像在搞什么地下工作似的……
阿默尔嘟着嘴,有些伤心父亲和自己突然间有了距离。
但还没等她感慨出来,父亲突然的“爱”又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那把后世最珍贵的小提琴加农炮,此刻就架在阿默尔肩上。小姑娘遵循父亲的指示,懵逼着当好一个琴架子时,帕格尼尼却往她手里塞了根琴弓。
小提琴大师捏着下巴,满意地看着女儿“稍微有点拉琴人的样子”。阿默尔的懵逼却变成了双倍。
怕跟你背起手,严肃地说:“从今天起,跟我学拉提琴吧,阿默。”
阿默尔瞪大眼睛,惊讶地问:“爸爸你说什么呢?有吉他对我而言就够了,我的心实在分不出别的空给小提琴。”
“你是个‘帕格尼尼’,你想我带着我的技艺入土吗?”男人有些焦躁地说道。
他背在身后的手背捏得发白,他知道的,如果不这样控制情绪,刚刚那句话就是吼出来的了。
“爸爸,你才是真正的‘帕格尼尼’啊——就算我能学会拉琴,我也不可能变成你,代替你呀。我觉得您的技艺还是得挑个合适的学生……我这种冥顽不灵的石头,你确定不会一边教我一边被气死吗?”
“闭嘴,我要是愿意传给别人,还轮得到你吗,阿默?”
“嗨嗨,老爹你难道还是那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传亲不传外’的人吗?”
“你就说你学不学吧!”
帕格尼尼只觉头上青筋直跳。
或许女儿真没有骗他,就冲这几句话,他真的怀疑这个决定做完后,自己会不会真在教学过程中,被这只小恶魔气到去见上帝。
“学学学,老爹你的吩咐,我能不听吗?爸爸你开心就好。”
“哼。”
阿默尔先是白了眼天花板,而后换上讨好的乖巧微笑,一副你是病人你大的顺从模样。
帕格尼尼懒得去计较女儿的诚意到底有多少。拿过提琴给她拉了首简单至极的小练习曲。
再次被父亲递来小提琴的阿默尔,还没来得及给他鼓掌撒花,便再次沦为琴架。
她眨眨眼,望着环着手臂的父亲不知所措。
“看着我干啥,拉琴啊。”
“什……这就让我拉,我拉什么啊我拉?”
“就刚刚那个曲子,你没记下来吗?我已经放慢速度了,还确保你能看清我每根手指的动作。”
“老爹你在开玩笑吗?要教就认真点啊,我不是拿着提琴就能拉得神仙啊喂!”
小姑娘崩溃地冲着自家父亲大喊道,尤其在对方还嘀咕什么“当年我就算这样学琴的”时,差点气不过把加农炮直接摔他脸上。
这个男人到底对提琴初学者一词有着什么样可怕的误解啊。
帕格尼尼不爽地问:“那你要从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