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根本不需要再服用药物,只是好好进食——正常而简单的即可,就能振奋精神,改善身体。
帕格尼尼有种预感:再过一两周,他就能回热那亚见女儿了。
消瘦的男人看着窗外的阳光终于露出微笑。好的天气总能带来好的心情。
特蕾莎来收取餐盘,这是儿子离家后第一次将食物吃得如此干净。
命运总是过分苛责她苦命的儿子——感谢上帝,她唯一的血亲还留在人间。只希望之后,他能越来越好吧……
帕格尼尼看着母亲沉默地收拾着。他知道,特蕾莎这段日子不好过,今天总算能松口气了。
母亲很欣慰,他也充满希望,心里一片温暖的欢喜。
然而,天色暗了——
空虚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前一秒明明享受过丰盛食物的味蕾,变得无比寡淡。帕格尼尼甚至怀疑起自己究竟有没有进食……
心脏输送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高浓度的不安,从躯干到四肢,体温似乎在一点点降下来。十指不定地颤抖着,平搁在床的双腿也在震动。他抱住自己,咬紧牙关,不停地打着寒颤。
“尼科罗,你——”
他听见餐盘掉在地上砸得粉碎,破裂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回荡,随着声波划开一道道口子。
痉挛,赤目,无法控制地流泪……
世间万物褪色,一切都了无生趣。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在嘶吼:我的快乐啊,我的快乐啊!
“给、给我——”
帕格尼尼凶狠地瞪着房中唯一站着的人,转眼化身为一只疯狂的兽。
“快给我!”
他的声音似火山喷发般袭来。
特蕾莎战栗着捂住嘴,她哆嗦着连滚带爬地去往旁边的衣柜,翻出一根长管的烟斗和一袋黑乎乎的块状物。
她转身时,看到儿子饿狼般盯着她的双手,仿佛再不送过去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的样子,眼泪突然就淌了下来。
*
今天是阿默尔最开心的一天。
无它,很突然地,父亲捎来的信里说,他今天回家。
小姑娘抱着帕格尼尼在罗马给她做的吉他,一大清早就坐在家门口望着了。
黑檀的指板上,长久练习的指印烙在琴弦与品丝划出的格子间。它从一把全新的吉他,变成一把倍受指尖宠爱的琴,一定挽留住了太多时间。
阿默尔很想念父亲。
在杰尼把帕格尼尼的遗嘱拿出来跟她确认细节相关时,她差点就崩溃过去。
虽然后面知道是一场虚惊,是帕格尼尼授意杰尼必须要让她知道具体细节,以防他真的出现意外时被人欺瞒诈骗。她发誓等父亲回家后,一定要拿他做的吉他狠狠抽他一顿。
如果没有帕格尼尼……
全都不会再有意义了。
“哟,我家的小傻瓜,干嘛像只流浪猫一样蹲在门口?快点蹦起来,你家主人回来啦——”
尽管声音透着虚弱与疲惫,语气和用词习惯似乎很久都不曾听闻……但它响起的瞬间,那些独独关于帕格尼尼的记忆便全部复苏了。
阿默尔有些不敢抬头。正如东方常说的“近乡情更怯”,突然听见许久不见的父亲的声音,真实得宛若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