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211章

折君 素染芳华 4812 字 9个月前

“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一声几乎变了调,紧接着就是一片纷乱。

谢荣之听得这一声,腿就是一软,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

完了……

他在崇明殿外的回廊上站着不敢再走,看着急奔去寻太医的内侍,听着殿内何向生又急又惊的声音,看着太医院院正匆匆奔来。

谢荣之已经能想象,很快皇上就该过来了,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怕是也会让人来问。

心里正乱着,从殿内出来个小公公,走到谢荣之身边低声道:“谢大人,我师父让您先回去,今日之事,不必与他人提起。”

谢荣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出了宫门的那一瞬,才意识到一身衣裳早已经被汗湿透了。

谢府,早在谢荣之进了京就已经有随从归家报了信,等着老爷子从宫里一出来,家里头接风宴都备下了。

儿孙们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奈何,谢荣之却是神思恍惚,强撑着草草吃了几口就离了席。

谢老夫人安抚了儿孙几句,又陪着家中小辈吃了会儿,这才回了主院。

问了丫鬟,听说谢荣之难得的竟是在正房而非一头扎进书房,还稀奇了一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等她一进正房,谢荣之竟摒退左右,谢老夫人才知晓,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是摊上什么他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难事了。

果然,等屋里的丫鬟婆子一散,谢荣之道:“我可能惹祸了。”

谢老太太一边给他倒茶,一边侧头问道:“洪都府的差事出了岔子?”

谢荣之摇头:“不是,我在袁州看到一个和沈烟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妇人。”

哐的一声,老太太手里的茶壶直接落到了桌上,把刚倒好的半杯茶也打翻了,她却什么也顾不得,抖着嘴唇道:“你说什么!”

老夫人几乎是抖着手抓住了谢荣之袖子:“那去查过了没有,和烟儿有关系吗?烟儿呢?她在哪里?”

三十多年了,没忘了沈烟的又岂止是萧霁。

沈烟就是他这位夫人的命。

谢荣之拿手在脸上胡乱揉了一把:“过世了,人二十年前就没了。”

哐,这一下是老太太一屁股砸在了椅子上,不敢相信:“二十年前就过世了?怎么会……”

老太太精气神似一下子被人抽了出来,一张保养得当也因为年龄而染上风霜的脸上两道泪水滚了下来。

谢荣之知道,沈烟当年虽是妻子的丫鬟,二人却是真真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拍了拍老妻的手:“节哀。”

谢老夫人抺了泪,看向谢荣之:“你说说,烟儿怎么会在袁州?她又是怎么过世的?”

谢荣之又哪里知道沈烟为何会去到袁州,想到打听来的情况,道:“去袁州或许与她后边嫁的丈夫有关,我打听到的消息,那处小山村,是当年西北那位年轻将军的老家。”

谢老夫人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你是说,柳景成?”

谢荣之点头。

柳景成这个人,在他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名字,面容印象,全都没有。

因为谢荣之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知道他是沈烟丈夫时,柳景成已经是个血人了。

三十多年了,那一趟西北之行谢荣之始终不能忘,他和夫人算是青梅竹马,因而对夫人这个处得似姐妹一般的丫鬟也算熟识,那是头一次,他在沈烟脸上看到那样的狠厉。

能一剑把燕王萧霁心口捅穿了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他和当时的一众护卫全都被彼时已然重伤的燕王喝退,退离得极远。

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能听到,谢荣之至今只记得萧霁一边喝退他们一边大口喷涌着鲜血的场面,和沈烟半背半拖着柳景成的尸身一步步挪着远去的身影。

燕王彻底昏死过去前放的话,谁也不能动她,谁也不能追,就连消息也彻底锁死。

那一剑让最有可能登上大宝之位的萧霁躺了一年,若非他心脏天生比旁人偏了些许,哪里还有如今还活着的摄政王。

那一剑也让燕王彻底没了夺位的心气,闭府不出整整五年,府中妻妾皆散。

五个皇子斗得你死我亡,只燕王这个半道心灰意冷不再去争的活到了最后。

可曾经拼尽一切,就连正妃侧妃之位也当作筹码被送出去也想要夺的皇位,真正唾手可得时,他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又回了他的燕王府。

先太子的长子登了大位,而后又是一轮清洗,这帝位谁也没坐稳,至少,谢荣之入朝为官后,如今那一位小皇帝,已经是第四位。

是的,成年的都没了,面对着寻上王府的宗亲,萧霁仍是一脸的淡漠,那个人人争之若命的宝座,萧霁曾经也拼尽全力想要争得的宝座,在彼时的萧霁眼中什么也不是,甚至于,排斥。

帝位几番更迭,萧家皇族如今也只剩萧霁这一位摄政王和未足十三的小皇帝了。

小皇帝六岁登基,当年太皇太后抱着六岁的孙儿,五度上门求恳,才算求得萧霁做了这个摄政王,庇护小皇帝几年。

谢老夫人活到这把年岁,生离死别也见过太多,捂着心口略缓了缓,敏锐性还是寻了回来:“这与你说的闯了祸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出,几乎是死死盯着谢荣之。

谢荣之在老妻的目光下莫名心虚,可又没奈何。

“我把这事如实跟摄政王禀报了,刚走出崇明殿就听殿里乱了,何公公喊着让传太医。”

谢老夫人目眦欲裂:“你把烟儿的消息告诉给萧霁?”

相扶持着走了一辈子的夫妻,谢老夫人这一瞬却想要撕了谢荣之。

谢荣之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我以为他知道沈烟情况。”

“况且,户部这么多年轻官员,赈灾钦差这种事,你以为怎么会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人去走,何向生还特意点了我,让我往袁州也走走。偏就是这么巧,我这一走还就碰上了沈烟的孙女,在以为他知道沈烟近况的情况下,我敢不报吗?”

当年萧霁受伤藏身当时还只是个小官员的谢荣之府上,自此和沈烟有了牵扯,萧霁离开,沈烟也就被他带走了。

谢荣之至今不知道沈烟和萧霁是怎么走到刀剑相向那一步的。

只知道沈烟失踪的那几年,萧霁几乎疯了一般,后边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猜到了沈烟在燕王府怕是过得极不好。

谢老夫人泪水不住的落。

当年若不是谢荣之把人招回了家里来,好好在府里呆着的沈烟又怎么会招惹上萧霁,后来若不是为了她,为了她们谢家,又怎会一再被萧霁拿捏,最后落得那般境地。

谢荣之叹气:“三十多年了,他从没去找过沈烟,我是真的以为他早就放下了。”

毕竟以萧霁的地位和手段,真要找沈烟又怎么可能找不出来。

何向生能明确说出袁州,又怎么会是不知沈烟近况的,所以谢荣之当真就只以为是因为洪都府旱灾一事,勾起了萧霁的念想,让他走这一趟,只是让他寻一寻故人,看一看故人近况。

可想到萧霁当时那反应,哪里像是知道沈烟消息的。

现在还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况,萧霁若有个好歹,这大庆朝怕就真的乱了。

在朝为官,想的第一桩还是朝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