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等了一会儿,见祝又又只是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也不说话。
司恋一咬牙,干脆拆开信纸,先扫了一眼,没见有什么‘牺牲’、‘永别’之类的不吉利的字眼,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开始念:
“当家的:
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
或许那时,我已冲破重重艰险,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安然归来。
也或许这封信,会成为你余生的陪伴。
伴你青丝变华发,而我,已消逝于黑暗深处,再无归期……”
【原谅我,终究没勇气当面与你告别。
很难开口,此次这个不能称之为任务的任务,或许会如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恐将你我阴阳隔断。
当家的,你且试想,假如你在毫无防备间,遇见一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很震惊,就如同看到从世界的某个隐秘角落,陡然冒出另一个自己。
他与我面容相同,灵魂却天差地别。
然而我们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
这与生俱来、无法割舍的联系,也将拖拽我于罪恶的漩涡。
我不知 “因祸得福” 这四个字用于此际,能有几分贴切。
是那个快递员王虎监听偷录,将我们的音频暴露于暗网,那数据就像一缕来自地狱的幽冥,指引着我的孪生兄弟寻到了我的踪迹,让我不再是孤儿。
如此看来,我的直觉没错。
我对你说过,我一直隐隐觉得自己骨子里流淌的血,有着不寻常的气息。
果然。
我的生父姓谷,是盘踞在荷兰、比利时等地的华人黑帮巨头。
那个男人当年带给我母亲的只有伤害与强蛮。
当年若不是外婆拼死保护,我或许早已如我那同胞兄弟一般深陷黑暗深渊,永无出头的机缘。
要靠找一个人替死,才能金蝉脱壳。
回首往昔,我曾以为自己将一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可如今才知,这所谓光明,不过是在命运夹缝中偷安。
我曾起誓要一生守护正义,可如今,这无法更改的出身,却将我推向了违背誓言的边缘。
可这是他们那个黑暗世界的铁律强权,我的命无论来去都轻如草芥,根本无法逃脱这既定的造化。
只是苦了你,刚把我娶进门,就要独自承受这荒诞的终篇。
祝双,其实除了那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兄弟,我们生活中早已出现过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就是那快递员王虎。
在你面前,当年的我,又何尝不像他一样满心自卑、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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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明媚大方,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内心的阴霾。
是你的善良美好,为我指引前路,不再迷茫辗转。
所以,不要自责,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很好,是这世界配不上你的善与暖。
我又何德何能,能独占你的这份好。
正因为你的美好无可替代,我才如此不舍,如此害怕从此与你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祝双,还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原谅我将你归还于尘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平静,没有绑架,没有威胁。
可这平静,却让我没得选,只剩心酸。
没得选,可到底还是心有遗憾,我想你一定懂我的为难。
我遗憾自己戎装十余载,历经无数风雨,最终却成了逃兵。
遗憾曾对你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如今却可能化作泡影。
这些字是我在来的路上写就。
起初我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副驾,犹如坐在一艘漂泊的船上。
后来我在船上睡着了,梦见自己回到了二十岁。
二十岁的丙寅,站在离开十八中的那个节点,心境竟与今日这般出奇的相似。
我曾对你说,那时的丙寅很迷茫。
军训结束那天,他静静地倚靠在卡车后箱角落,根本不知何去何从。
只迷茫地看着一大群学生,手举着花束前来送行。
饶是他视力超群,可随着卡车缓缓启动,人群终究渐渐模糊。
然而幸运的是,那个梳着马尾的少女,却越发清晰明丽。
后来,无论卡车开去哪里,她都始终停留在他记忆里,成了那许多年,驻扎在他心中最温暖的慰藉。
祝双,我知道那天你不是为了送我而来。
但,就当你送过我了。
就如同这一次,就当你送过我了,送我远行,踏入未知。
此刻,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我也不得不向你叮嘱几句。
当家的,若我能归来,定以爱为翼,护你周全,伴你岁岁年年。
若我去而不返,愿你幸得再遇良人,共度悠悠余生,哪怕只剩平淡。
然,无论我身处何方,无论命运如何安排。
此去或难再相见,唯愿君安岁月甜。
身已蹈险,心犹向卿。
与你若只如初见,风雨同舟共流年。
此爱昭昭,天地可鉴。
——镌爱以寄,丙寅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