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少爷!救……救救讫寨啊!”声音嘶哑而破裂,就像是砂纸在相互摩擦,还伴随着喷溅的血沫。
“半个时辰前……”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蒙着脸的畜生啊!他们见人就砍,见屋就扔沾了火油的火把!寨门……寨门已经被烧塌了!牲口棚也全都着了火!火……火已经快要烧到主粮仓了!阿牛寨主……寨主他带着剩下的爷们在拼命地顶着,让俺……让俺吊着这半口气爬过来向您求救啊!阿福少爷!再……再晚就全完啦——!”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了这句话,口中猛地涌出大量的血沫,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尽,头一歪,便像断了线的木偶栽倒在戚福的脚边。
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但呼吸却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出气多进气少,随时都可能停止。
整个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死寂得让人窒息。
唯有火苗噼啪与屋外风雪呼号的背景声中,垂死之人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戚福心头!讫寨被袭?火光冲天?丁阿牛危在旦夕?
戚福定定地站在跪伏于地的血人身前,如冰雕般一动不动。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探照灯,锐利地扫视着地上垂死者每一个细节:破损棉袄上的刀痕方向、沾染的油脂痕迹、脸上的擦伤、被硬物砸断的右指扭曲变形……
这伤势做不得假,这濒死的绝望与求救的迫切也做不得假。
然而。
戚福的目光在那人左小腿绑腿处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那里露出的半截短靴边缘,沾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血污和雪泥盖住的暗绿色苔藓粉末!这种阴冷潮湿环境才会大量生长的苔藓……绝不是通往走寨的短程险路能大量沾染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垂死的喘息如同丧钟。墙上巨大的影子随着戚福的静默而凝固。
守卫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出声催促。
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戚福的嘴唇微微一动,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面容已经被冰雪覆盖。
声音冷硬如铁,是在风雪冰层中凿开一道裂缝,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传令!"
话语简短而有力,惊雷一般在堂屋中炸响。
随着命令,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穿透堂屋的木门,直射向外面那深沉的、被火光映得橘红色的风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