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寺千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虽然依旧不爽,但想想一口一千四,不由生出一股追上去哄他的冲动。
‘可哄也不一定有用啊……’
海音寺千秋很早之前就确定了:她在三色花盘蹭饭会有入账,是因为三色花盘归属于对她好感度超高的老夫人,四宫只是暂时掌勺的,因为他的技艺很有价值,才使这一餐饭物超所值。
但四宫能留多久呢?
哪怕补上食戟耽误的时间,他的实地研习,也就再五天罢了。
海音寺千秋含着酥皮,粗糙的砂糖在舌尖融化,哪怕不计较价值几何,美味本身也让人心生愉悦。
吃着东西,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四宫小次郎的身上。
他的年纪卡在少年和青年之间,肩还不宽,但已足够挺拔,围裙卡在腰线上,系的还是蝴蝶结,整个人超乎寻常的利落。
虽然脸臭,但也不丑……攻略一下貌似也可以?
粉发少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反身看向她后,眼神立时落在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上,目光顿了顿后,啧了一声。
好吧不行。
海音寺千秋放弃了:攻略这人是她想多了。
毕竟四宫小次郎的嗨点,基本都在于厨艺。
——她虽然勉强算是个卖菜的,够得着烹饪界的边角料,但业务水平属实拉胯,认菜都是对方之前现教的。
做饭没有天分,要学也晚了,人家刀工火候,一练就得三五年,她现在账户余额29万,都不一定活的了三五年。
靠好好工作刷好感?
这也没新鲜感啊……
毕竟在海音寺千秋的逻辑里,认真工作是理所当然的,四宫更狠,他觉得有一点不认真都叫罪大恶极。
至于脸……
海音寺千秋下意识摸了把脸:她是有张氛围感拉满的脸啦,但也不是乱用的,如果见人就想勾搭,那和发情期的驴有什么区别?
条件所迫时,做任务自然是第一要义,但这不意味着她要为攻略就改变自己的性格——
——不然长生不老二三百年,活下来的是个啥?
一心薅余额的怪物吗?
因此,海音寺千秋对外时性格还挺真实的,懒得应付就是真懒。
而四宫小次郎这个人在她眼里,俨然就是个逼事儿很多的毒舌——
要不是做饭好吃,早该打死的那种。
而她因为过于碎催且不怎么捧场,就四宫日常的态度来看,就算他有过一眼万年的惊艳期,大概也早就碎一地了。
——除了“性格自我”之外,她觉得四宫小次郎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能吃。
啊,果然。
海音寺千秋想,对这个人,她也就只能口花花一下,哪怕老太太加了一路顺风的buff,不行还是不行。
于是五天之后。
远月的实地研习按期结束了。
=====
这天,海音寺千秋清晨出发,忙了一早上,在三色花盘吃了顿价值2000円的普通工作餐,快中午才回来。
河田氏的菜园里意外的忙碌,她拉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是远月后勤部的采购车来了。
“远月?”
“就是那个远月茶寮啊!”
答话的人超级激动,“新上位的第一席选定了我们,啊啊啊,运气太好了,说不定下个月可以直接上《美食周刊》呢,要是被首页推介了,大单说不定要翻倍的!”
“是哦。”
海音寺年秋也不是销售部的,单子提成与她无关,勉强陪他“啊”了几声当个气氛组,倒是通过他们过年一样难得的兴奋,大概了解了“远月第一席”的价值。
那是一笔无法言喻的无形资产。
远月茶寮作为国际知名的料理学园,课程十分之严苛,毕业率更是低的只有1%,只要能成功走出校门的,都是自带光环的名厨巨星。
而第一席,就是这些精英的姐姐。
自带流量,注定的名厨,一句评价,甚至可以影响到各家店铺的营业额——
随着年岁增长,他们的个人食谱都可以算作是财产,跟可口可乐的配方一样,锁在各大银行的保险库里,一天天的持续升值。
现实世界是不是这样待议,但就海音寺千秋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最起码她们这个世界是的。
不过这么一科普,海音寺也就懂了。
——才华,或者说,被大众认可了并不断追捧,可以肆意变现的才华,也是系统承认的身家。
而今天,四宫小次郎,远月新任的十杰第一席。
在用河田氏的次级产品将就了自己二十天后,终于可以带着第一席名下约等于无限的经费,来挑选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精品蔬菜了!
——倒也不是河田氏最好,主要是咽不下那口气。
到了这个点,该四宫小次郎亲自动手的活都忙完了,他让开地方给大家装车,踱步走到仓库门口,意外看到了桌上的点货记录单。
最后一行,签着他十分熟悉的名字。
【海音寺千秋】
也对。
他拿起来看了看:这本来就是她工作的地方,话说那家伙貌似还是是河田老板娘的亲戚吧?
四宫也只是偶尔听人说过两句——所以老板娘本家姓海音寺?
联想到老板娘是嫁人后才改姓的河田,他手指摸着那行字,陡然意识到:她将来要是嫁人了,这三个字也会被另一个姓氏取代。
仓库昏暗,人影重重,站在角落里的少年人也不知想到什么,跟本子烫手一样,唰的把文件夹扔到了地上。
“哎呦哎呦。”
伴随着一阵夸张的吆喝声,这次采购的负责人小步跑上来,很殷勤的捡起地上的文件夹。
“是纸张割到了您的手吗?”
“不。”
四宫侧了下身,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还算隐晦的又看了眼签名,之后居然耐着性子和负责人聊起了天。
没一会儿,就说到了新来的老板娘亲戚。
——主要是海音寺千秋外形过于扎眼了,认识不认识的,见过了都能记住,打听起来异常的容易。
负责人现在攒着劲要跟金主处好关系,说起八卦来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四宫小次郎这下才知道,她是老板娘很远房的亲戚,甚至都不同姓。
‘怪不得一副打听其他出路的样子……’
四宫小次郎心下一动,怀疑她被亲戚冷待了——哪怕老板娘对她可以,河田老板说不定会有意见。
结果负责人嘿嘿一笑。
“老板才不会有意见呢!”
中年人神秘兮兮的跟他说,“就算老板娘有意见了,老板都没意见。”
这语气过于促狭,四宫下意识皱起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挤了挤眼睛,“就是小哥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他说:“我们老板有条围巾,和她的款式一样呢,只有出门才戴,都不敢让老板娘看见的,还有哦……”
还有老板貌似转性了。
河田斋倒也不是花心,而是逢场作戏时十分的理直气壮,过度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那些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甚至不避讳被下属看到,又或是下属将其告诉妻子。
“但是最近就有点变了,老板很注意——”
“够了。”
四宫小次郎不耐的打断他:“不要听风就是雨,河田先生就不能因为考虑妻子的心情,而改变自己吗?”
员工撇嘴,说:“要是考虑妻子,早十几年前就考虑了。”
前年老板娘看到他和妈妈桑过夜,气到回娘家,不也是冷战一番就无疾而终,后来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吗?
“我跟你说你不懂哦,男人发生改变的感觉,是很玄妙的,最重要的是会显年轻。”
“小哥应该知道的吧,就是你这个年龄段少年人动心时,傻乎乎,烫滚滚的那种感觉。”
“而老板变化的契机,就在她来的那几天,哎呀,我都怀疑她不是老板娘的亲戚,是老板的情人——”
“我说够了。”
四宫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不要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难道河田夫人会自己骗自己吗?”
负责人心说这可不一定了。
其实金主嘛,想反驳他随便啦,不过眼前这位四宫君年纪不大,架子倒是摆的好,负责人甚至从他眼底看出一丝夹杂着厌恶的鄙视。
就很不爽。
“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倒也没明火执仗的争,只是声音不大不小的,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道:“老板夫妇很多年没有孩子,就是因为老板娘娘家厉害,卡着不让想别的办法,才拖到了现在,说不定她现在觉得有所亏欠,所以主动帮忙遮掩呢?”
这话一出,四宫觉得跟他争辩都是在浪费时间。
“我先走了。”
他甚至没跟负责人打招呼,只出仓库时,吩咐了一下远月后勤部的监管:“装车时小心一点。”
“您放心吧。”
听到那人用敬语回话,负责人呀了一声,又十分懊恼的拍了下脑袋。
——这又不是部门里新来的小年轻,阴阳怪气的争这一句话的高低做什么啊!
那边厢,四宫顺着园区的大路,慢慢走向了居住区的方向。
员工宿舍在这边。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他记得河田氏早晨那一趟,给三色花盘送完菜后再跑另外两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回来。
他进来时看过园区立牌上的示意图,虽然沿路一直假装看风景,依旧在差不多一刻钟后,走到了宿舍后头车库的位置。
此时,四宫小次郎的脑子里还回荡着负责人哔哔的那些话,越想越气,幼稚的拿脚跟碾了下草丛。
碾完因为太耻,他又捂脸在原地尴尬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至于。
那毕竟海音寺千秋啊!
说好听点是悠闲,说难听点,她悠闲的都有些傲慢了。
就看着那么个人,你可以想象出她在社会的大潮里随波逐流的样子,但绝对想象不出她为了生活侮辱自己的样子。
做有妇之夫的情人?
“那多划不来啊。”
四宫小次郎甚至都能想到她说这些话时,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妇之夫等于自带一重麻烦,我实在不想动,去钓个金龟婿一劳永逸不好吗?”
尤其那还是她长辈的丈夫。
敢贴上来,她不得阴阳怪气半软不硬的怼他吗?
再有纠缠,她不得眯眼笑着,眼底却写满了再来我揍你吗?
他跟海音寺千秋说了那么多次话,几乎每次都是以“再来我就揍你哦”这个微笑表情结束的。
她能给谁好脸?
在这种大前提下,四宫小次郎想起她那难搞的性格,居然莫名有些欣慰。
他沿着指示线又拐了个弯,眼熟的货车就停在左前方,建筑背面靠近楼梯的地方,正站着那个熟悉的侧影。
他第一次见她就是侧影。
五官模糊,曲线朦胧,悠闲的像是整个世界都和她没关系,眼睛闭着闭着,就能直接化在光里。
“海——”
“千秋!”
话未出口,陌生男人高扬的呼声,直接打断了四宫的步伐。
不,也不算陌生。
那是河田氏的老板河田斋,四宫昨天还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