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严师出高徒吧,都说三岁定性,五岁定型,没多大的日向春渐渐就养成了声色内敛的性格。
现实中的音乐至此变得低沉,节奏突然加快,仿佛暗示着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再大一点,作为弓道爱好者的爷爷,就会把她带到肃穆的夜多之森弓道场。在那里认识了同样严肃的泷川雅贵。稚嫩的小手连弓都拉不开,更妄论射箭?怎么也学不会弓道的小春,第一次听到了“她没有才能”的评价。
对方是泷川雅贵的爷爷,那个板起脸来能治小儿夜啼的恐怖老爷爷。仅是如此,或许小春还只是丧气一会,但她没想到的是,爷爷回答他:“是啊,做什么好像都没什么天赋,可能这孩子也就这样了。”
小小的孩子不会懂大人复杂的世界,她连谦虚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世界里唯几的大人都觉得她很没用。在刚知事的年纪就被评价平庸,是什么样的体验呢?就像是心里深深扎进一根刺,越长大便越深一分。
她拼了命地努力,至此以后决心要尽可能地把能做到的全都做到最好,绝不怠惰。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理变化,对于她的努力也只是提出更高的要求,再在她一时做不到的时候打击她上限也就如此了。
哪怕只是一句夸奖也好啊?她所有的努力,明明就只是为了得到认可而已啊。
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变成了无用的讨好,既然讨好别人没用,那就用来取悦自己好了。
后来弟弟日向翔阳也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本以为会和自己一样受到严格的教育,但是没想到爷爷奶奶对他非常宠溺,她甚至是第一次在爷爷脸上看到慈祥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忙碌的父母也进入事业的平淡期,得以常归家带年幼的翔阳玩耍。
日向翔阳活泼元气,天真爱笑,可爱的像个小天使,家人都很喜欢。她抑制不住内心疯长的嫉妒与羡慕。可是她既没法对着甜甜地叫着姐姐的弟弟板起脸,也没法亲昵轻而易举就拥有她想要的一切的他。
她沉默地当个稳重的长姐,不远也不近地与弟弟妹妹相处着。带给她心结的爷爷也早已撒手人寰。而这个结大约也随着骨灰盒的下葬而打上了死扣吧。
众人眼里成绩优异无所不能的优等生,背后是无数次的尝试、崩溃、再尝试。在白鸟泽的两年寄宿时间,大约是她少有觉得自由且肆意的生活。
但是步入高三,奶奶也生病了。临终前她只对日向春说:“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
一如往昔的叮嘱。正如他们永远也不懂她。
不过也许她童年的坎坷昭示两个小孩是上天对她的弥补,她逐渐愧疚于没有陪伴和了解弟弟妹妹,所以递延入学,既是对过去的交代并划清界限,也是她想要重新开始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
感情丰富的乐章铺开通往回忆的长廊,薄脆清亮的音色回荡在宽阔的音场中,深邃且多愁善感,给心底留下满满的追忆。日向春第一次知道身临其境的音乐会震撼着拽起人最在意的往昔,直视最抵触的画面,却又唤起最真实的部分。
她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身体轻微地颤动。那些在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藏了多时的眼泪,现在才迟来地涌了出来。她的内心充斥着尖锐的钝痛,就是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一曲末了,日向春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她沉默着,不顾眼泪断了线一样,顺着脸颊落在手心,像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