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能依靠自己从她的幻觉中逃脱。
穿黑衣的男人也是如此,即便他身手再好,中了她的幻觉,就只能迷失在她精心打造的梦境之中。
没有他,眼前的青年又能坚持多久呢?
纪洵耳边满是刺耳的笑声,他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呼吸里全是腥甜的血味,分不清是骷髅身上的,还是他喉咙里面的。
短时间内耗费了太多灵力,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痉挛了起来。
但是常亦乘离他很近了。
尽管那个黑色的身影,早已被不计其数的尸婴覆盖住,可是他知道,只要再往前几步,他就能碰到对方握住的那把短刀。
纪洵想,要是今天能把常亦乘带出来,回头必须得问清楚。
这人到底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这么久都不肯清醒。
就那么喜欢吗?
偏偏就在此时,骷髅抬起她的高跟鞋,走到了纪洵和常亦乘中间。
纪洵抬眼,嘴唇呈现出苍白的颜色。
骷髅一顿一顿地弯下腰,没有血肉的手掌捧起他的脸:“差不多,该送你上路了。”她幽幽看向屋内的两个纸人,“别让他们等太久。”
浸入骨髓的寒意伴随女人的笑声炸开。
胜利在望的喜悦化作令人颤栗的声音,在杂货店里四处传遍,许许多多的尸婴附和着她,宛如齐声唱响了送葬的挽歌。
忽然,骷髅身形一顿。
笑声里多出了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女人,更不是婴孩。
那是属于成年男人的,低沉而癫狂的笑。
她察觉到了,笑声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纪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骷髅双手往回一收,包括缠在常亦乘身上的、所有血潭中的尸婴争先恐后地跟她一并往角落退去。
他虚脱地跪坐在地,视线往上,看见常亦乘睁开了眼。
森森阴气在男人身周环绕着,他慢慢擦去眼下的血迹,笑着侧过脸,看向角落里的红裙骷髅:“谢谢你,让我做了场梦。”
笑着笑着,常亦乘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像饥饿了千百年的恶鬼,终于尝到了一口美味佳肴,神色间满是餍足的意味。
纪洵瑟缩着屏住呼吸,他从未见过,男人颈环下的金色符文跳动得如此猛烈,好像随时都会挣开颈环冲出来。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观山那些灵师到底为何害怕常亦乘。
常亦乘哑声低笑,提着短刀走向骷髅。
那身影落在纪洵眼中,已远非夺命的无常可以形容,而是更纯粹的、更令人恐惧的煞气本身。
“但是,”常亦乘将刀尖朝向骷髅,唇角微勾,眼中杀意迸现,“你不该用他来骗我。”
铺满地面的血潭瞬时如潮水般回卷。
骷髅不仅收回满屋的鲜血,还直接将所有尸婴尽数扔出,在那短短几个字里,她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危险,甚至比她肉身死亡的那晚,更为叫她胆寒。
她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保全最后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