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的发言只列了个提纲,大部分内容都是自由发挥,半个小时的发言要是总结起来,至少得有大几千字。
“没事没事,我们这边都整理了个大概。明天我带着稿子去给你过目一遍,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要是没有的话,就放在下一期发表。”
“也好。”
林朝阳的这份待遇看得旁边的同行们眼热,连发言稿都给整理好了,你们《当代》还能不能有点节操了?
座谈会之后,人文社举办了招待宴,因着人多眼杂,再加上在场的还有人文社和文化部门的几个领导,大家都不太尽兴。
晚上九点多,从饭店出来,以程忠实为首的一群作家抛弃了招待所,杀向了小六部口胡同。
跟带着公务宴请氛围的招待宴不同,在小六部口胡同,大家更能放得开手脚。
哪怕是没怎么来过这里的作家,也能很快的放开自己,融入这座积蓄了无数文华的院落。
接近午夜,西院正房内的声音依旧欢腾着,飘荡在半空中。
大多作家都是老烟枪,屋内烟雾滚滚,饶是程忠实这个老烟枪都有些遭不住。
他走到窗边,一只手刚刚拉开窗,屋内的烟雾好似一道冲天而起的巨龙,飕飕的北风霎时间涌了进来。
“嗐呦!”
“咝~”
没有防备的众人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透心凉,怨声载道。
程忠实一贯憨厚老实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促狭的笑容,这才将窗户关上。
“夜深了,给你们大家提提神。”
众人又向他表达了一番“感谢”。
这时候有人喊茶水没了,接水的工作被大家一致投票给了程忠实。
他倒也没推辞,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走出门去给大家打水。
来到厨房,这里的灯亮着,里面有两位保姆在忙碌着。
见程忠实提着保温瓶过来,阿娣忙给他接了热水。
“谢谢了,谢谢了!”
程忠实忙道了两声谢,他的谢声中包含了些歉意。
阿娣她们这会儿正忙着给大家做宵夜呢,如果没有他们这帮人,这会儿人家应该早就休息了。
“您客气了。”
见他眼神落在灶台上,阿娣说:“等会饭做好了,我送过去。”
“别麻烦了,我叫他们过来吃就行。”
道过谢,程忠实提着保温瓶往回走。
不远处的正房那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嚣,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些恍惚之感。
这十几年里,他每隔两三年总要来小六部口胡同一趟。
有时候是因为得奖,有时候是因为出差开会,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院子就安静的落在这里,一如往昔,可他们这些宾客,却已青丝换白发。
心头感慨只是那么一瞬,他重又迈开步子。
推开门,遥远的声音一下子被拉到了耳边,张炜发现了他的异样,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瓶,关切的问道:
“老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去隔壁休息吧。”
虽然心里很想跟大家彻夜畅谈,但感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程忠实也不得不服老。
“是有点累了,熬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实际上,今年在场最年轻的人都四十多了,程忠实这话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逞强意味。
临走他又对张炜叮嘱,“等会你们想着去餐厅吃饭。”
张炜应了一声,过了几分钟,他正打算去餐厅看看,不想阿娣端着食盒进了门。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去餐厅吃就行了,您看您还送了过来。”
这帮作家嘴上客气了两句,可行动却一个比一个实在。
这会儿马上下半夜了,连着几个小时高谈阔论,情绪兴奋,晚上胃里裹的那点食物早被消化的干干净净了,这会儿大家都是饥肠辘辘,捧着碗就开造。
“嗯,这手艺,不输饭店的大厨!”
“你们尝尝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肥而不腻,清口鲜香啊!”
“大姐您要是开饭店,保准能成大老板。”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不善言谈的阿娣夸得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收获了满满的情绪价值。
在隆冬的深夜吃着热乎乎的美味菜肴,本身就是件很幸福的事,大家说起这些年在小六部口胡同所受到的热情招待,更觉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