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徐平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按理说,冬来水浅,清岳江淤泥又多,江面应当不会上涨才对……”
“上游有人筑坝截流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话刚说完,司徒娴韵突然反应过来。“你执掌岳州,既然你不知晓,那便是李正我在操办此事。”
此话一出,徐平内心意外的欣慰。“离开之际我将岳州的军政职权悉数交给了他,那日入宫面圣,皇伯父建议我治江截流,以便巩固内政,还可遏制甘岳水路,我本打算回梁之后便着手此事,他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
“意思是李正我和陛下想到了一块?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司徒娴韵抬起头,回答得十分认真。“甘州地处清岳江下游,一旦你封江锁境,可以借此从南安捞到不少好处。”
徐平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深意。“我日前与你提及过楚汉争霸的故事还记得吗?”
“论及攻城略地,刘邦不如韩信。论及出谋划策,刘邦不如张良。论及安邦定国,刘邦不如萧何。论及奇谋制胜,他更不如陈平。”言罢,司徒娴韵掸了掸蓑衣,抬头看向江面上的雨幕。“但做皇帝却是他,这些所谓的大才都去屈居于他之下。”
“不是每个皇帝都是纪凌,能文能武,能安能治。所以你爷爷说得很对,上位者,最需要的不是才华,而是最大程度发挥底下人的能力。”言罢,徐平将马拴好,取下行囊内的草垫铺展开来。“岳州一战,合围胡勇所部之时我并不在此,但此战依旧取胜了……”
“常言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但你并不是将,也并不只想当个将。”说着,司徒娴韵撩起裙摆席地而坐。“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隆圣帝坐镇朝堂,这并不影响韩忠攻打帝丘,你父亲攻打北蛮。
爷爷常说:战争是政治意图的延伸,将帅也不过是政治维护的执行者。你如今这般,越来越像上位者了。这是好事。”
“差些威望,且看如何下大梁这盘棋。”徐平同样席地而坐,脱下披风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之上。
“你、武成乾、顾应痕,你们三方都在想着吃掉大梁。三龙戏珠,却不知大梁这颗龙珠最终花落谁家……”司徒娴韵轻靠对方肩头,双眼缓缓闭上。“累了,我眯一会……”
……
黄昏已近,雨势稍歇。
待其熟睡,徐平在草棚内生起篝火,火苗跳跃间,将他的影子映得来回摇曳。
……
与此同时,虎威关内。
朔风卷着小雨掠过虎威关雉堞,将城头“顾”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顾应痕负手立于箭楼之巅,白色大氅在寒风中翻涌如浪。目及关外,元武营地正腾起阵阵灰雾,帐篷如残荷般被逐次拆解,蜿蜒撤退的队伍在此间拖出道道长痕。
对垒十余月的死局,终因凛冬的到来而暂告终结。
“禀国公,三军用命,完成撤军事宜。”副将快步而来,甲胄上凝结的水珠簌簌坠落。
“嗯……”听闻此言,顾应痕将头微微一偏。
“计点伤亡,我部折损士卒一万两千三百余人,重伤者五千八百,粮草辎重耗损七成。”
“此番相持数月,徒耗国力……”顾应痕摩挲着城砖上斑驳的箭痕,指腹触到某处凝固的血渍,寒意顺着指尖渗入骨髓。“吴青峰和姜尚武那边如何?”
“回国公。此战,车骑将军麾下步卒折损约合一万三千余众,马卒约合四千。其部轻重伤者约一万有余。陈王那边尚未有军报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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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徐平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按理说,冬来水浅,清岳江淤泥又多,江面应当不会上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