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见此情状,急急唤了一声芸娘, 这便伸手扶住了雪浪的腰,瞧她面容憋的通红,手还紧紧地捂在了口鼻上, 眼神似乎在求救, 宋忱顾不得其他,一手将她扶在了身前。
雪浪这一会子犯恶心,宋忱又挡在身前, 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往宋忱肩头一趴, 就呕了出来,好在今日只进了些茶水,即便呕出来也是些酸水罢了。
她趴在宋忱的肩头,一阵气喘,肩背虽沾染了些秽物, 宋忱的面上却星云不动,只托了雪浪的腰,将她徐徐放在软塌,又为她垫高头部,这才俯身蹲在她的身侧,急切道:“怕是吃错了什么,臣去叫太医。”
雪浪微微闭上眼,轻拽住了他欲离去的手,“不必……新帝才登基,便诊出来个命不久矣,势必要引起恐慌,你叫芸娘来服侍我就好。”
饶是宋忱这般面不改色之人,一霎儿面色就铁青了,他也顾不得叫芸娘了,怔了一时,唇畔扯了一丝勉强的笑,问起来,“从前贵主总爱戏弄臣,现下不过是脾胃受了些凉,又要吓臣了。”他自袖袋中拿出帕子,为雪浪拭去了唇畔的一丝水迹,“古来帝王总要有三宫六院,贵主才欲纳十八位入后宫,已然是千古难见的明君了……臣愿和云都使一同,服侍贵主左右。”
雪浪略略睁开了眼,纤浓的眼睫便半垂着,露出一星儿的倦意。
“……我的后宫自有我做主,犯不着为了戏弄你,做这样一出戏。”她勉强笑了一笑,看向了宋忱。
宋忱在软塌前半蹲着,侧着脸向她,有一束光正落在他清俊的下颌,照出了如玉一般的温润颜色,雪浪的心忽的便软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宋忱,你瞧我自金陵带来的文官武将,泰半都是女子,她们能文能武、性情坚毅,无论到任何境地,皆能自立自强,即便攻城略地,也不似那些男儿带领的造反军一般烧杀抢掠、侮辱妇女,反而能够安抚民心、收归所用,比之男子不知强了百倍——这点你可相信?”
宋忱不知雪浪为何要对他说这些,却很感同身受,沉下心来,温言道:“从前便知贵主有大才,心向往之,倒得金陵,有幸知晓了九阍卫,她们在城中巡防,从不饮酒取乐,更不惊扰百姓,若是有人求助,必排忧解难,而臣从前在军中,即便是素日里品性俱佳的军士,都会耽于饮酒一类的享受,可见这世间苛求女子、指摘女子,都源于男子的嫉妒和妄图打压罢了。”
他向来知她。
也不知是夜深了、还是心绪不佳的缘故,雪浪的心柔软起来,她温柔地看向宋忱,“可惜我身边的姑娘们,常年跋山涉水、四方征战,人人皆有伤痛——我也不例外。”
眼见着宋忱面色一点点地冷下去,雪浪轻笑了笑,“从前诊出来至多活到三十,近来常头晕目眩,体力不支,怕是大限快要到了。”
宋忱瞧着雪浪的神情,心胸里涌起强烈的害怕来,他勉力按压住心下的恐慌,也顾不得君臣之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急切道,“那些个江湖游医,全是骗子,贵主乃是天子,受四方朝拜、上天庇佑,且面色红润、脉象有力,岂来大限已到一说?臣这便去请顾太医来——他是太医院里的院使,全科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