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低语,最后才下了决定,声音大了起来,“过几日我就回下邑去,把那衣冠冢给扒喽!”
前头的话嗡嗡哝哝的,宋忱没有听清楚,只听得后来这一句扒坟的,他心里头装着事儿,哪里分得出心去关心别人,只淡淡应了一声。
“扒出来为好,生既无缘,死更不必强凑在一起了。”
这一个“死”字扎透了钟谢氏的心,她哀怨地望了这年轻将军一眼,“过几日我就告个假,扒坟去。”
宋忱叹了一口气,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头,心头盘桓着雪浪的玉影,好像无所不在似的。
说起来,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朝野间关于江雪浪的传言纷繁,可无一例外地都在说她那几件显神迹之事,将她所有的一切,归结于上天的恩赐,可唯有真真正正打过仗的宋忱来说,什么神迹、什么恩赐,不过是旁人的附会,天下得来不易,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心痛了。
她那样纤弱的身子骨,是怎么从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
星夜无光,虫鸣嚖嚖,失恋的痛苦和后悔心疼的情绪将宋忱折磨的无心再闲谈,他闭了闭眼,颓废出言。
“老人家,不必告假,你随时都可回去扒坟,我会安排。”
不过是知会郑来友一声罢了,都是小事,他站起身来,向钟谢氏点头告辞。
钟谢氏过意不去,这便将手中一篮蜜三刀硬递给宋忱,“您拿着吧,真好吃。”
接受谢意会给送出谢意的人安慰,宋忱并不推辞,接过篮子,一路慢慢往营帐去了。
回去不过躺了两三个时辰,郑来友便来通禀,“……南朝延缓了去如东海域之计划。”
宋忱脑中千丝万缕,不禁出声问询,“可是贵主身体不适?”
郑来友面无表情,“您也不盼贵主点好……”见宋忱松了一口气,郑来友这便又道,“万显荣托人带来口信,求您把他从殿下身边弄回来,他快被殿下给弄死了。”
万显荣跟着他一入彭城境内,这便被殿下的人带走了,宋忱可以想象,公主要问他什么,这便不置可否。
郑来友见步帅并不打算拯救万显荣,只得作罢,“陛下的车马已近汶上,大约明晨便会抵达二郎山。”
帐外一片繁星,洒遍神州,有苍鹰沐霜振翅,飞过被无尽黑夜笼罩的官道,几十乘轻骑飒踏而行,另有无数暗卫随在看不见的黑夜中。
打头的男子在马上的身姿苍劲如松,面目虽被玄色斗篷罩住,可那迫人的气势仍使人心起肃杀。
疾行三百里未停歇,再往前便是鱼台县,到那驿站换马,高大如山的男子在官道旁站定,另有长随奉上水袋,他仰头饮尽,自有一番挥斥方遒之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