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子邪气在打下去的那一刻依旧郁结,她力气大,往后退了几步,便见无边的夜色里,唯有廊下的几盏宫灯,将他笼在了一团溶溶的光色里。
夜色使他有一种孱弱白净的美,左侧面颊上的红色指印,提醒着他,贵主还在盛怒之下。
爱你的时候,投怀送抱,不爱你了,碰一下都觉得嫌恶。
宋忱的心头充斥着失落,好一会儿才澹宁一笑。
“臣僭越了。”
雪浪冷哼一声,“碰瓷?”
她打量着他,像是审视什么易碎的瓷器,“你凭什么向我称臣?你是北廷姜戬的贵婿儿臣,怎能轻易改换门庭?”
“莫不是知晓了我的身世,以为我朝早晚归顺,届时合为一家,称一声臣理所当然。你心里拿我当什么?”
宋忱微微仰头,瞧了瞧夜幕下飘起的雨丝,顺势往殿中前行几步,“更深露重,贵主请先入殿。”
他伸出一只手,递在了雪浪的身前,拿那双星子一般的眸望住她,恳切而诚挚,“臣拿您当楷模、偶像。”
这两个词砸的雪浪一脸愕然,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忱见她怔忡,清浅一笑,一手牵了雪浪之袖,将她轻飘飘地牵进了殿内。
雪浪任由他牵着,一时才反应过来,衣袖一甩,这便往殿中宝座一坐,周身竖起高高防线。
“宋忱,回去吧。我不为难你。”她视线冰冷,慢慢地落在了宋忱因受伤而垂下的右手。
宋忱清俊而立,肩头落了一线月色。
“贵主从鞑靼人手中夺回江南两省,解救万万黎民于水火,该当是我辈楷模,同贵主不识得时,宋忱便以贵主为楷模、偶像——差不多的年纪,贵主的成就当配青史留名,而宋忱却不过一介武夫罢了。”
他诉说心声,“宋忱十二岁从军,随着北廷陛下征战,婚约于我,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忱无心计较——以为像身边的普罗大众一般,娶妻生子、子孝妻贤便是一生。是以,姜陨、姜陶,不过都是一个名字罢了。”
“心有明月,不染烟尘,不过是婉拒她人的托辞,贵主骤然来到宋忱身侧,若是宋忱顷刻便丢枪弃甲,向阿陨姑娘投诚,届时贵主以为宋忱人品如何?”
他就那样坦坦荡荡地站在那儿,向她陈述他的心声,大约是因着他有一把清冽动听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共情。
“天可度,地可量,唯人心不可猜,贵主不信宋忱真心,理所当然,宋忱效力北廷,向贵主称臣,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心。”
雪浪窝在宝座之上,视线冷冷地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之上。
到底对他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她自己都闹不明白。
“宋忱,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既未带一兵一卒下江南,我江雪浪也不会动你分毫,回去转告姜戬,倘若想招安江雪浪,便将这天下之主让与我坐,否则,战之。”
她丝毫不谈私情,只将狠话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