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惊得他起了一身细栗,他顿住脚步,细细回想着这些时日他同阿陨之间的相处,她说爱他,时刻追随着他,便是在陈帝陵里,她也是舍弃了自身而将他推了出去,决计不可能拿他当玩物。
万显荣奇怪地看着自家步帅停在了原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步帅,留神脚下。”
此时已过了二门,宋忱垂目看他,见他左边面颊上有两道红印,问道:“脸为何红肿?”
万显荣委屈了一时,倏地却响起方才自己同公主的密报,登时有些心虚,讷讷道:“殿下打的。”
宋忱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书,示意他下去歇着,万显荣却不动脚,吞吞吐吐,“先前赏了两巴掌,后来殿下问起来阿陨姑娘,小的不敢隐瞒,但又不敢据实禀告,殿下又赏了两巴掌。”
宋忱眉间蹙起了一道深谷,“你只管据实,不必有所隐瞒。”
万显荣摇了摇头,小声嗡哝道:“您不怕殿下,可是小的怕据实禀报了,殿下去找阿陨姑娘的麻烦……”
宋忱有些吃惊,什么时候万显荣同阿陨姑娘走的这般近了,他不自觉便流露出了温柔的神情,拿一册书拍了拍万显荣的肩头,叫他安心,“一切有我担待,你不必忧心。”
万显荣像见了鬼一般地看着自家步帅,他何时对自己这般和颜悦色过啊,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因着殿下来了的原因,步帅就变温柔了。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还是退下去歇着了,宋忱叹了一口清气,托书往内室而去,不过一晌午的时间,这里已然变成了女儿家的寝居。
原本极简的内室不仅多了许多家具,那窗下新增的贵妃榻上还放了两个大迎枕,而那黄花梨木的桌案前,姜陶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用膳。
见宋忱进来,姜陶一下子变高兴起来,将那碗儿一放,便迎了上来。
“忱哥哥究竟去哪里了?你瞧我将这里布置的还算雅致吧?”她邀功,“你我虽为未婚夫妻,可该守的规矩不能不守,我另让婢子们收拾了一间寝居出来,哥哥好在那里住下。”
好大的公主架子。
这里原是他的寝居,她一来便已然自顾自地占为己有,又为他安排了一间寓所。
宋忱蹙眉,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桌案,淡然道:“不必了,不日我将进宫面圣,便在禁宫左近再赁一间寓所。”
姜陶一听哪里肯依,她平复了一晌午的怒气,好容易才恢复了元气,这会儿正铆足了精神在忱哥哥面前刷存在感,哪里肯放他去别处居住。
“忱哥哥,我一个人千里迢迢南下,就是为了投奔与你。你方才在定淮门前还说要护我周全,怎的一回来就变了?”
她娇嗔了几句,视线落在了宋忱带来的几册书上,不过是些晋书、世说新语一类的书册,她无意识地翻开一页,瞧见了其上书写的晋元帝在金陵食禁脔之轶事。
姜陶本不放在心上,却又瞧见了下头那一页大折角的书上,写着大大的玩物二字,两相联想,登时便变了脸色。
“忱哥哥,皇父要你来金陵招安,如若不成便兵临城下,再不成咱们就回家去,你可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宋忱挑眉,随着她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书上,登时明了了她的意思,心下有些哭笑不得——芸娘为何要送他这些书瞧,看来也是颇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