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随我来。”
雪浪歇在内室,书房则在侧边,只要不随意走动, 便不能堪破雪浪的行踪。
宋忱随着芸娘的脚步,慢慢穿过游廊,一路走进了书房,越走心越安定。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等请求,也不知要去书房借阅何等书籍,只是随着心里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走,仿佛走进了她的地界,心里便能舒畅一分。
芸娘是个举止雅致的女子,轻轻一推门的样子也能看出她的教养来,她引着宋忱入内,浅笑出言。
“公子瞧着是饱读诗书之人,初到金陵怕是犯了书瘾罢,不过我家姑娘的书全是摆设,她平日里也就翻看些话本子,有图有画儿的,她看的开心。”
宋忱下意识地往芸娘的手边看去,小桌上放着几本话本子,显是常常翻阅的模样,他顿足一问,“可借宋某一观?”
芸娘大方点头,宋忱这便去瞧那几本话本子,却有些意外。
南北二地风俗想来无二,金陵城的书肆售卖的话本子他也略知,要么是些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要么就是狐仙鬼怪报恩的传奇经历,其他的无非是些救风尘、侠客行这一类,可阿陨姑娘瞧的却很不一样。
《宝莲灯:沉香救母》、《沈云英替父守道州》、《杨香杀虎救父》、《鲍出笼负母归》。
宋忱有些意外,芸娘何等聪慧,顿知其所想,婉声道:“我家姑娘自小同父母离散,心中郁结,故而爱看这一类的故事。”
宋忱以往从未关注过她的身世,此时听芸娘这般一说,心头登时便揪紧了。
芸娘说到这里,也有些感慨,捡起手边的一本话本子,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中原一带的女儿家打小都会自己挽燕尾髻,大多都是母亲手把手地教给女儿,我家姑娘能文能武样样不输人,但她独独不会挽燕尾髻。”
淡淡的话语,略带了几分哀怨,却使听得人有些心碎。
宋忱放下手中话本,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方才在定淮门前,姑娘负气而走,宋某心中不安,才来贵府探听一二……若是姑娘回还,还请芸姑姑代宋某在姑娘面前说项。”
芸娘应了声是,又道:“芸娘多舌说一句,公子既有未婚妻子,也已同我家姑娘划分界限,我家姑娘高兴与否,其实也同公子没什么关系,你说是么?”
她话说的犀利,宋忱垂目,若有所思。
芸娘笑的婉约,再道,“我家姑娘念及千秋那一日公子的相救之恩,才会多有纠缠,既然公子在定淮门前已然做了抉择,那又何必再有过多牵扯呢?我家姑娘既已入宫,便是放下,公子该当对未婚妻子好生相待才是。”
她这一番规劝不无道理。
从前阿陨对他百般痴缠,动辄亲亲抱抱撒娇卖萌,要么就是甜言蜜语撩拨心弦,可他皆言辞狠绝,这一回阿陨姑娘放下了,他却有些优柔寡断了。
他素来杀伐果断,却在这件事上糊涂了,大约是来金陵久了,公务却毫无进展,才惹来这些闲思吧,宋忱心神归位,郑重其事地向着芸娘拱手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