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黑衣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地,鲜血迅速从胸前涌出,染红了白石铺的地面,他两眼圆睁,至死也没看清楚,方才叶淮是如何出手的。

叶淮嫌弃了看了眼地上的血,没再迈步,薛宣和知道他是嫌脏,便道:“请王爷移步,去厅中说吧。”

叶淮当先走去正房的厅堂坐下,薛宣和摸了摸暖壶里的水还是热的,便给他斟了一杯清水,道:“深夜不便饮茶,王爷喝点水润润喉。”

“我没耐心绕弯子。”叶淮眼皮一撩,道,“我和大哥的毒是你下的?”

“不错。”薛宣和见他不接,便自己饮了一杯。

“大嫂跟你同谋?”叶淮又问道。

“我的确是借她之手下的毒,不过她并不知情,我的其他子孙也都不知情,”薛宣和笑了下,道,“做细作的,头一件要紧的是谨慎,第二件就是要心肠硬,自家人之间太容易走漏风声,也太容易心软坏事,所以我一直瞒着他们,如此才能做到最自然,不是吗?”

“怎么下的毒?”叶淮问道。

“我让她给先王送了些青团,只是没想到,王爷那天也吃了半个。”薛宣和笑道,“这也是意外之喜了,不过,王爷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到老夫的吧?”

八年前的三月三,薛令仪送来了亲手做的青团,馅心有甜有咸,叶朔爱吃咸的蛋黄馅,林氏只吃莲蓉馅,叶淮嘴刁,极少吃这些东西,原本是算计好了的,只会让叶朔中毒,让人找不出毒物的来历,可是没想到,叶淮那天从演武场回来时正好饿了,叶朔顺手把自己吃的给他咬了一口。

叶淮道:“这点是让我有些疑心,不过,你做得太过头了,四十年前的旧臣家家都有破绽,唯有你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可疑之处,这就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他记性极好,从八年前的点滴一点点推算,陆续把仅有的几次与叶朔同时用饭的情形都回想了起来,那次吃的青团,恰好是叶朔吃得多他吃的极少,很是可疑。

不过最可疑的,还是这次调查以来,裴家、黄家、沈家,所有的老臣身上都有问题,唯独薛家毫无破绽,倒像是被谁刻意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反而更让他锁定了薛宣和。

薛宣和怔了一下,半晌点点头,叹道:“是老夫没想透,王爷果然技高一筹,佩服,佩服。”

叶淮冷冷说道:“大嫂那天也留在府里用饭,你就不怕大嫂中毒?”

“我决定跟先王来淮南时,早就把一家人的性命都舍了出去,又何惜一个孙女?”薛宣和平静地说道,“先帝以国士之礼恩遇老夫,老夫万死也不能报答,就算籍没全家,又有何妨?”

叶淮面无表情说道:“交出解药,本王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没有解药,”薛宣和笑起来,“本来就是想要你们的命,怎么会有解药?”

“毒物有哪些?”叶淮道。

“老夫收到后直接烧了药方,根本没看。”薛宣和笑得和煦,“王爷,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老夫虽然自问心如磐石,但还是害怕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被王爷找到解毒的法子,所以就不如不看,连我也不知道的话,那才是万无一失。”

叶淮眸中蓦地掠过一丝狠戾,饶是薛宣和心硬如铁,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就听叶淮慢慢道:“但愿你的嘴,也像你的心一样硬。”

薛宣和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下去,低声道:“老夫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王爷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