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霖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当年要抛下我?为什么父亲要把对母亲的憎恶转移到我身上?为什么那些人要因为父亲对我的憎恶而苛待我欺负我?又或者,为什么要因为我的外貌而排挤我侮辱我?为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长安一边细致地给他刮着脸一边道,“小时候,你定然无数次地在心里问过这些问题吧?”
陈若霖嗤笑一声:“我小时候在心里问过什么问题,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因为换做是我,也会这么问。”长安又擦了擦刀,眼角微挑,“当然,现在你熬出头了,这些问题,乃至于带给你这些问题的那些人,对你而言,都不再重要了。可是,当你重伤垂死,高烧糊涂之时,你耿耿于怀难以割舍的,依然是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些,对你来说已经是于事无补,无足轻重的答案。”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长安看着他的眼睛,在他无言的凝视中道“因为你迄今为止出生入死不择手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些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不再成为你人生中最大的折磨。”
“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陈若霖眸底深蓝一片,清透高远如碧海蓝天。
长安移开目光,专注于他的下巴。
“我只想告诉你,现在就与慕容泓对上,于你而言并无益处,因为他和你,同属一类。论战力,他自不是你的对手,但他有比你更大的权力和更坚韧的心性。他昏迷梦魇时,宁可把自己的牙齿咬出血,也绝不会梦呓一个字。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不是赢烨,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受制于人。你动我,他可以忍,但你若掺和到他的大局中去,他绝不会姑息。何必为了一时之气,未登高峰,便已树强敌呢?”
陈若霖微笑,伸出右手摸了摸长安的脸颊,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就仿佛你真的只是在为我考虑一般。”
“你若一意孤行,也随你。”长安替他刮好了脸,用湿布将他的脸擦干净,道“自己摸一下,看我刮得如何?”
“反正以后能摸我这张脸的人也只有你而已,你说好,便好。”陈若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大猫似的在她掌心蹭了蹭。
长安:“胡子是刮干净了,但你的脸皮把我硌疼了。”
陈若霖忍着笑痛苦道:“不要逗我笑,笑起来真的很疼。”
第627章 风眼
就在陈若霖接到圣旨后不久,福王陈宝琛也接到了来自盛京的圣旨。慕容泓在圣旨中隆重地感谢了他对朝廷肃查盐道之举的大力支持,并告知他为了褒奖他前去迎接保护巡盐使的十五子陈若霖,已加封陈若霖为御前一等侍卫,编入巡盐使的队伍中。
午后,年逾古稀鹤发鸡皮的陈宝琛由他第五十四房小妾孙雪若搀扶着在繁花似锦的王府花园里慢腾腾地散着步,面色阴沉:“碧眼儿去迎接那个太监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孙雪若今年不满三十,肤白若雪丰满艳丽,听得老王爷问,便嗤笑一声道:“王爷,九爷那帮人做事是什么德性您还不了解么?自从他们靠着贩卖私盐中饱私囊手里有了那么点银子,什么时候把您放在眼里了?十五就是九爷养的一条狗,九爷让他不叫,他敢叫?那三爷回来了更是不得了,别说十五不敢叫,如今连六爷行事都得看他眼色胜过于看您的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六爷可是您定的世子。”
陈宝琛人虽老,可脑子并未糊涂,自然知道儿子们各自为阵仗的是什么,无非是各自身后的家族势力罢了。
当年慕容渊跟赢烨争霸天下,他福州为什么不战而降,就是因为各大势力各自为营,人心不齐。王权日益衰弱,世家拥兵自重野心膨胀,他老了,无力扭转局势,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选择一位能够稳住陈家福王之位的继承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