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尹青想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在惊恐,害怕之后,被沉入冰冷的水底,她的呼吸都要窒息了。
此刻她就扶着自己白皙的脖颈,像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傅清浅眼眶同样湿润,那个小男孩儿没有死,后来还生长在一个富足有爱的家庭,多么好。虽然,他还是没能免于意外。但是,长大后的宋楚充满勇气,不会像那个稚嫩的小男孩儿一样弱小害怕。所以,傅清浅想,宋楚也一定庆幸是他,而不是那个无助的孩子,他替幼儿时的自己承担了一场灾难,他也一定感到满足的吧?
傅清浅抬手擦拭自己的眼眶,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于是,稳定自己的情绪说:“沈叶白最大的心理问题本来就是觉得自己从未活过,让他完整的知道过去,将他和另一个人的人生一分为二很重要。但是,因为那个人是宋楚,又因为我和宋楚的关系,我们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个替代品,无形中加速他的崩塌。”
“那要怎么办?”尹青觉得不要说沈叶白,她也快崩溃了。
“感情的部分,我会和他进行了断。但是,关于宋楚的那些事,还是要由你来告诉他。包括他这么大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而非因为别人。你要让他知道,他是有权利得到属于他的一切的。”
傅清浅等了一会儿,问她:“你做得到吧?”
尹青样子非常颓废,回顾一场痛彻心扉的往事之后,如同遭遇了一回新的灾难。尹青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她需要时间消化悲伤。
但是,又知道关于自己儿子的那部分任务是刻不容缓的。
所以,不管她做不做得到,她都没有退缩的余地。
只是,一想到要将那些深埋心底,永远埋葬的往事翻出来说给自己的孩子听,她就一阵的灰心绝望。
尹青颓废的低着头,暂时没有说话。
傅清浅突然问她:“除了担心交了赎金,会失了主动权导致绑匪撕票,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如果只是担心撕票,没有私心在里面,为什么会变得那样难以启齿?
固然是段痛彻心扉的往事,但是,并非不能提及。相反,说出来可能痛苦和愧疚早就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或许根本不会累及得沈叶白这样重。
而且,遭遇绑架被撕票,本来是受大众同情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当成一段禁忌紧紧压制呢?
如果真如尹青说得这样坦荡,宋楚誓要报复沈家的怨恨又从何而来?
尹青猛地抬头,对上傅清浅审视的眼睛。
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不会说。但是,眼前的人是傅清浅,罢了,她知道她太多丑陋不堪的真面目,还有什么罪恶需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呢?
反正在傅清浅看来,她最后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尹青平静得近乎绝望,她说:“绑匪提出了天价的赎金,沈家固然家大业大,但是,想一下拿出那么多钱也是不可能的。”她看了傅清浅一眼:“当时公司也正经历危机,抽出那些钱公司就垮了。”
傅清浅冷眼凝视她:“所以,在利益和孩子面前,你们选择了沈家雄伟的家业?”
难怪宋楚会有那样多的怨恨。哪怕只是片刻的迟疑,也说明人情的冷漠。
傅清浅不等尹青说话,她站起身又说:“活该这些年你被噩梦缠身,一想到失去的孩子就痛不欲生,这是你们自找的。只是,可怜了沈叶白,又一个被你们毁掉的孩子,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极力隐忍,一滴眼泪还是颤巍巍的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