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近些年收到的极品裸石已经算多的了,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克拉。而阿耳戈斯重二十三点七九克拉,又来自安第斯山脉的莫索矿区,色泽鲜艳,饱和均匀,可以说是当世最珍贵的绿宝石。很遗憾,恐怕你这辈都没机会见到这样的了。”

他连珠炮似地怼完,现场本来很热烈的气氛顿时僵掉。坐何惊年旁边的同学悄咪咪道:“别理他,就这德性。这货因为毕业设计输给了你,背地里气得跳脚,估计还有得好酸呢。”

“So what?Yoel用普通材料就能做出S级的作品,你用你家那些高贵的裸石还不是只拿了A Plus。”有同学气不过,毫不客气地回击过去。

这话戳到郑航的痛处,他的脸瞬间黑了,站起来扭身就走。离开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何惊年一眼。

等着瞧吧,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

翌日,毕业典礼正式举行。宽阔明亮的阶梯式大礼堂里坐满了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台上,校长正在动情地演讲,声音被话筒拉扯出嗡嗡的回声。

“最后,让我们有请圣衡珠宝集团董事长、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原辞声先生上台发表致辞。”

全场掌声雷动。

在闪成一片的镁光灯里,一个男人沿着台阶缓步走上舞台。他出现的一瞬间,就像恒星演化到末期出现的超新星爆.炸,不可思议的光芒充斥着整座礼堂。

这个人就是原辞声吗?何惊年坐得很后面,伸着脖子朝前望。台上的男人和他的想象反差太过剧烈,他脑海中勾勒的,是一个中年富态的企业家形象。而眼前这个人,不仅年轻得过分,也漂亮得过分,甚至透露出人偶般的易碎感。

他从头到脚都被黑暗的材质修饰着,就连那头深栗色的半长卷发,也用漆黑的缎带扎束起来。而面容又如山顶最浅的那层新雪般皓白,脸颊瘦削,眉眼深邃,笼罩着一种满怀忧伤的阴翳之美。

何惊年看着他,觉得他仅是站在那里,就把原本热闹喜庆的毕业典礼,变成了一场肃穆森冷的丧葬仪式。虽说这种场合是要庄重正式一些,但他这样也实在太过了吧?那打扮,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为谁守丧期呢。

不过,原辞声的发言还是相当有水平的。他完全没说那些假大空的话,分享的都是一些应届生走进职场后能用到的实践经验,许多学生都掏出笔记本刷刷刷地记。

演讲结束后,有一段自由问答时间。机会难得,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举手提问。考虑到毕业生里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学校特意配备了几个翻译。然而原辞声完全不需要,他熟练地用各国语言,应对不同国家学生的问题,措辞优雅得体还不失幽默感,时不时引来真心实意的笑声和掌声。

“他怎么这么厉害啊!”Adrian极其激动,“我发誓我从没见过比他更有魅力的人。”

朱静媛拼命点头,“他像不像夏洛蒂·勃朗特小说里的男主角?简直人间理想型!”

“Yoel,你就没什么问题想问他吗?”

何惊年摇摇头,笑道:“我听着就可以了。”

这时,郑航高高举起了手。

原辞声眼光朝他们这个方向掠过来,忽而有一瞬凝滞,随即恢复如常,“这位同学,请。”

郑航腾地站起来,把早在心里滚了无数遍的自认为高深且有内涵的问题提了出来。

原辞声听完,笑了一下,“宝石对人类的意义吗……很抱歉,我不是学者,只是贩卖宝石的商人,恐怕不能很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想起我爱人曾对我说过的话,不知道能否给你、包括所有有志于珠宝设计的同学一些启发。”

“我爱人是这么说的,无论是赠送的人还是佩戴的人,相比宝石本身的价值,最珍贵的还是真诚的心意。”

“宝石美丽、稀有、可以永久保存,因而人类追求它、迷恋它。但是,如果没有用心雕琢,用心制作,用心赠予某个人,那也只是稍微漂亮一点的彩色石头而已,彻底失去了意义。”

“人的心虽然无形,却胜过一切有形。我们的心,才是远比任何宝石更珍贵的东西。”

原辞声低沉优雅的声音,通过话筒和音响设备,徐徐回荡在整座大礼堂。他的神情变得十分柔和,仿佛沉浸在美梦里,几乎令人怀疑他的爱人是否正坐在现场,倾听着他深情款款的告白。

“果然又在隔空秀恩爱。”Adrian悄声道。

何惊年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原辞声和他妻子感情非常好,经常会提起他妻子呢。”朱静媛道,“好像就上个礼拜吧,媒体采访他时,他还说起自己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和妻子一起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别提有多幸福了。”

“哇……”何惊年听得瞪大了眼。这位原董事长和他妻子的恩爱程度,简直跟自己和沈棠风有得一拼。

“喂,我刚才是不是给原辞声留下好印象了?我感觉他一直盯着我们这里看哎。”郑航提完问题后激动到现在。“你们看。”他得意地指了指衣服上的胸针,“我今天还特意戴了圣衡新一季高级珠宝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