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夫人声音如洪,整个院子里都有回声,震得余嬷嬷的儿子枣枝和旁边被绑的小厮“扑通”双手跪在了地上,手掌、膝盖直接摔在了凸起的青石道上,脊背颤颤巍巍。

锦荣神色不动,云淡风轻,他甚至唇角勾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笑道:“大将军夫人什么时候也开始了目无法纪,公文即是公文,盖了刑部大章昭告大旭,何时撕了便不存在?”

“属下恰好记住了公文内容,给夫人念念。”他姿态太过轻松随意,明明面对着气势如虹的大将军夫人也是荣辱不惊宛如闲庭观月。

说罢,他真得开口一字一顿朗声念了起来:“武亲王府家奴余可蓉(余嬷嬷本名)欺主瞒上,大杖二百,削耳;武亲王府家奴枣枝两人奴细作窃主,杖两百棍,诛;武亲王府家奴香儿身为奴婢意图伤主杀主,大逆,诛。”

“大将军夫人救命,救命,奴才是冤枉的!冤枉的!”枣枝听得锦荣抑扬顿挫的声音惊骇得两腿颤颤,腿间有暗黄的液体浸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余嬷嬷听得“诛”字亦是双目凸起,脸上青筋暴起,她奋力爬着揽大将军夫人的腿,俯爬而行,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舌头被削无法清楚发音,只能听到:“唔,唔唔!唔唔唔唔!”

看着大将军夫人神色狰狞一下子失了端庄想开口说话,锦荣从容不迫淡声道:“夫人莫急,锦荣还有一张纸忘了念。”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信笺,上面密密麻麻书满蝇头小字,他朝大将军夫人躬身行礼,缓声含笑道:“这是此四人上述罪行的证据,我诵给夫人听:大旭一百四十年冬月初二,枣枝祟祟出武亲王府入槐花楼……”

枣枝本来歇斯底里的求喊,可随着锦荣无波无澜的语调,他慢慢冷汗淋淋委顿跌在地上,恰恰跌在刚在暗黄色的液体上,浑身沾满了污秽,脏兮兮,恶臭冲天。

他神思恍惚,摊在地上,双目呆滞瑟瑟发抖,静若寒蝉,他旁边的另一个细作小厮也同他一般。

甚至余嬷嬷也不敢再打滚嘶吼,蜷缩在地上呜咽不敢言,大将军夫人本来满脸怒声,见了余嬷嬷此番表情,心中自是知晓锦荣所列余嬷嬷等人罪行定是属实。

“唉——”大将军夫人叹了一声,肩膀、脊背一下子垮了下来,像是老了近十岁。

她本来满头青丝在重生当夜尽数成银丝,却也莹莹呈辉,此时倒是连头发开始整个人从头到脚委顿下来,没了神采,她面色煞白煞红涨,神色几番变化。

“余嬷嬷啊,我待你这么好,你真是人心不足啊……”她抬眼目光复杂失望得看了一眼余嬷嬷,四十五年她从未如此狼狈无脸,她两世为人竟然一直视余嬷嬷为最亲近的人,没有发觉她中饱私囊、欺主瞒上,如今却被最亲近的人欺骗、隐瞒。

余嬷嬷蜷在地上呜咽,不敢直视大将军夫人的目光,肮脏的血迹、泪痕沾满了全身,瑟瑟发抖。

锦荣看尽了几人的丑态,将信笺细致一折一折叠好收入怀中,躬身恭敬得请示道:“大将军夫人,锦荣可否行刑?”

“随你处置。”大将军夫人摇了摇头,面色暗淡,抬步朝着正殿走去,步履沉重。

武亲王府,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