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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别后 吴沉水 881 字 2024-03-03

五十

我们去的地方叫张家围,离医院不远,打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地名昭示着这里曾经住过某个张姓家族,它实际上就是一条幽静小巷,夹在高楼林立的繁华马路之间,一路犹如过过关一般曲折蜿蜒,如果不是李少君指着路,我恐怕即使在这座城市住几十年都未必有机会来这个地方。

李少君带着绒线帽掩盖她因为做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她的脸色在太阳下显得苍白宛若透明,穿在开襟羊毛衫底下的骨头仿佛随时要刺破血肉衣服凸现出来一般。但是她脸上带着亢奋的笑容,两眼晶亮,宛若一朵美丽的花绽放到极致,从花蕊到花瓣都透着萎靡的气息。她还能慢慢走动,上车下车也在拒绝我搀扶,但我知道她没多少力气了,走两步要歇息,动作稍微大点她会喘息。

我们最终停在张家围的一处两层民宅,很普通,属于城市建筑尚未狠抓时代的产物。但蔓延出的阳台种了一棵茂盛的三角梅,枝干粗大,花团锦簇,紫红色的花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从枝叶间隙中我看见那里晾着衣服,有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小孩的,看来是住了一家子。我疑惑地看向李少君,却发现她双目含泪,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盯着那个阳台,嘴唇微张,鼻翼扇动,似乎在大口大口艰难地呼吸。

她拼了命要来再看一眼的,原来是这里。

想来这个地方一定承载了她许多不同寻常的记忆,美丽的,忧伤的,可能还有残忍的,不堪回忆的,但在一个罹患绝症的女人面前,这些忽然间都成了证明她曾经活过的证据,那么鲜活的健康的活着,那么肆意而狂放地伸展着自己的美。

我忽然不想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了,我想我所能做的,说到底不过是陪着她静静伫立,然后在她站不住的时候搀扶她一把。

有些回忆是私人化的,我尊重她。

就在此时,一楼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长相普通,穿着也与相貌一样毫不出奇。他原本低头往前走,但李少君一见他便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躲我身后去,我没料到她突然拽我,差点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下,还失声哎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