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的时候,宋辞正在临摹从书房里拿来的字帖,她专注于眼中字帖手中狼毫,宣纸上挥洒笔墨笔走龙蛇,清瘦劲挺宛如兰竹,额前的薄汗堆积滑落,她尚腾不出手去擦拭,哪里还分得出注意力去关注墨梨。
墨梨见她专注,也不敢出声打扰,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宋辞一气呵成,收了笔。
案前的宋辞细细端详着手中笔迹,清冷淡漠的眉眼泛着微不可查的欢喜,她很喜欢这位前朝书法家的字,寻了几年也不曾得到他的字帖,却不想会在沈清洛的书房里看到。
她连着临摹了几日,唯今日格外顺手有些成效,写出来的成品尚且看的过去,至少有了原帖的七八分风骨。
“驸马爷,您擦擦汗,”墨梨逮着机会,捧着打湿的手帕走上前去。
宋辞闻声,抬眸向她看去,嘴边的浅笑还未收敛,晃晕了墨梨的眼。她想,拈花一笑是佛陀,动人之处,莫过于他游离于凡嚣外,高高在上无情无欲不为万物所动,偏只为出现在眼中的昙花不加掩饰的欢喜动情……
佛陀的恩宠,试问,有谁不羡?又有谁无心做他眸里的昙花?
墨梨看愣了,呆呆的望着宋辞,喃喃道:“驸马爷,您可真好看……”
宋辞放下手中的一页宣纸,抬手轻轻拭去额前的薄汗,颔首歉意道:“抱歉,让墨梨姑娘久等了,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清冽如泉水恰到好处的寒凉澄净,即可清醒头脑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墨梨从混混沌沌的痴迷中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低下头。说明来意时,余光瞥见了桌案上的字迹,她的眼神顿时一亮,如果把它送给公主,公主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偷偷掀起眼皮瞧了眼沉思中的宋辞,神色微动,试探着开口道:“驸马爷您临摹的字帖别有一番风骨……”
话未说完,宋辞不由微微勾唇,浅笑道:“墨梨姑娘若喜欢,便拿去吧。”
“这驸马爷的东西,奴婢怎敢……”
墨梨假意推辞,脸上的笑容已遮掩不住,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无妨”宋辞小心翼翼的拿起字帖,递了过去,“喜欢便拿去吧,我得空还会继续练习的。”
若留着这幅字帖在这里,她怕是不能再写出更好的一幅了……
“那……奴婢便收下了,谢谢驸马爷。”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墨梨欢喜的接过捧在手中,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它。
“不客气。”
宋辞目送着她出门,心里因字帖而起的欢喜淡去,墨梨这个迷糊的姑娘大概忘了她来的本意,就这么走了,而她还未来得及给出一个答复……
她知沈清洛郁郁寡欢是忧心婉仪长公主,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膝下无子且夫婿不贤,妾室不安分妄图压正妻一头,这若换在普通人家,沈柏芝的美满日子怕是无望了。
只是沈柏芝不一样,她是皇帝的姑母,身份尊贵的大长公主,并非自己这种身不由已的人。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便是佛家普度众生也道不渡无缘人。
何为无缘?婉仪公主便是那无缘之人,她心中无明痴念太深,她须先自救,才可得天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