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无人,又是老员工,路轻舟没有禁忌。“顾之桥,别怪我老泼你冷水。你这个人,怪话一堆堆,自小没吃过苦,最辛苦的大概要数不似寻常人。可你做异类,一没有当面遭过白眼,二没有被人排挤,最多是背后讲你闲话。不睬你顶天了吧,估计你也察觉不到。从小又不用伪装,不用留心别人眼色。感情上顺顺利利,喜欢谁就是谁,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我是怕你吃苦。”
顾之桥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被人形容得如此顺遂,“诶,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个甜傻白。”
“别往脸上贴金,你哪里甜了,根本是蘸了糖水的小米椒。”
“你狠,嘲笑我长得矮,连个灯笼椒都不算,还是小米椒。”
路轻舟哈哈笑,朝王汪办公室看了一眼又接着笑。
顾之桥也笑,笑一会儿叹口气说:“苦也是极乐。”
“鸡皮疙瘩。”
“昨天我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好像想哭。你知道吗,其实我见过几次她的泪光,为她女儿,为她死去的丈夫。”
“你小时候琼瑶剧看少了?”
“不一样。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其实很少在人前流泪。”
“流泪说明你情绪化,你软弱,而且流泪又没用。都市女性,争取男女同工同酬,争取晋升机会,流血不流泪好吧。”
“是呀。”顾之桥靠着椅背,望着吊顶,幽幽地说,“再难受都要哈哈哈,说几句笑话糊弄过去。在意要表现得不在意,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声音也要维持平和,总之就是不能表露情绪,愤怒、悲伤统统不能表露,只能做一个机器人。否则随随便便一个谁就来给你扣帽子:女人,情绪化。”
“所以?你喜欢她因为她在你面前流泪?”
“不是流泪,是泪光,你懂嘛是泪光。”
路轻舟真的不懂。
“就好像流星,划过天空不过短短一瞬,落到地面是粒陨石……”
“自带外星辐射,铜皮铁骨砸得你头晕眼花?”
“讨厌。你这个没有诗意的女人。”
“好好,你是诗人,世纪末最后一个浪荡汉诗人。”
说诗人就是诗人,顾之桥叹气,“喜欢一个人感觉奥妙,一会儿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会儿又像是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伤心失意人。”
“说得好像你没喜欢过别人一样。”
对比当初和现在,顾之桥得出结论。“那不一样。”
“小心林涵音杀掉你。你说她要杀掉你,她亲妈帮她还是帮你?”
顾之桥瞪她,“杀人是犯法的,她妈一定阻止她,阻止她帮了她也帮了我。”
路轻舟哈哈笑。“说起来你也蛮缺德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你前任的妈。人家要不喜欢你倒也算了,喜欢你也犯难,越喜欢越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