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犹记得羽渊那段慷慨激昂的说辞,那样自信,那样笃定,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般。她第一反应就是羽渊疯了,可见得其余修士的欢呼雀跃,她心中却渐渐生出迷茫来。
无一人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众人齐呼,一点杂声都没有,仿佛羽渊说的便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不容置疑。
连她都不禁要去相信,这便是她应该做的。
好几次,她都险些忍不住要伸出手,循着血线的牵引去握住那柄剑。
就如同在当初天台峰上、以及在剑炉时,任由剑意主导,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所有属于人的思绪都泯灭在滔天剑气中。
而那剑气并非因杀戮而生,无煞气,无凶兆,仅仅是天地间的一种存在,无情无欲,无我无他,不为任何情绪驱使,真正万物归一的空明。
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仿佛是她体内潜伏许久的力量终于苏醒过来,渐渐侵占她的身体,吞噬她心中其他部分。她的情感,她的记忆,那些深深烙在她心底的色彩,乃至她的温度,都一点点被抹去。
那并非遗忘,亦非无从接受时的混乱。
她仍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幼时的教诲,下山后的经历,还有与钟明烛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心中泛起的涟漪却愈发细微,至最后,竟似趋于平静。
她的亲人俱命丧于洪水,就算有人幸存,数百年过去,也早已是一抔黄土。
天一宗抚养她,只是为了利用她。
他人仰慕她,却无一人称得上相识相知。
而钟明烛,钟明烛已经死了。
这世间与她再无牵系。
也许他们说得对,我本就是无情之物——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那抹漆黑愈发晦暗,可每每要屈从本能,任那抹微光全然熄灭时,她便会想到那朵毫不起眼的花。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外界。不受任何人影响,单纯对那在墙角萌发的生命起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