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钟明烛第一次无意识流露出如此威严的气息,长离想起不久前对方被妖兽所伤从而丧失理智的时候。
当时,沐浴在血中的钟明烛分明连站都站不稳了,散发出的煞气却比那妖兽更叫人胆寒,长离本以为那是中了毒的缘故,可刚刚那一瞬,钟明烛眼中流露出的阴冷狠辣与当时如出一辙,想到这个,她心底不觉浮现出几丝凉意。
一些不曾注意的细节隐隐串到一起,可是却又模模糊糊的,捉不住明晰的脉络。
如今之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本打算去赴宴是因为李琅轩那没什么危险,现在小镜湖那有人大动干戈,她们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利害一目了然,加上钟明烛对此事反常的态度,长离稍加思量就打算拒绝,可一见到那双浅眸中强抑的急躁——甚至有些不明显的慌乱,简单的一个“不”字就像附上了千钧之重,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看着钟明烛握紧的双手,沉默片刻,而后妥协地叹道:“好。”
四下无人,她一手招出飞剑,另一只手挽住钟明烛,眨眼间就飞出了城,直奔小镜湖而去。
途中钟明烛一改往日闹腾,一言不发地取出竹茂林给她们防身的灵符,在两人身畔布置保护结界,布阵的手法有条不紊,但长离总觉得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好几次,她都想问钟明烛为何会紧张,但话到嘴前又忍了回来,转而心道:她性情乖张,频有出人意料之举,一直和寻常弟子不太一样,如今忧心李琅轩虽有些古怪,但说不定是暗地里有什么打算,她一向喜欢卖关子,现在问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等探明小镜湖的情况后再议。
她又想起钟明烛曾险遭邪修献祭,下山前不久龙田鲤说钟明烛灵海有一处受损,暗暗忖道:她偶尔流露的凶煞之气说不定与那有关,看来回云浮山后得请小师叔再替她诊断一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如果真的留了后遗症,须得早些诊治才是,免得耽误修行。
可一想到龙田鲤当日说的话,长离眼中不觉也浮上一层忧色。
灵海与仙骨一体,寻常灵药无法修补,而龙田鲤持有的医典残本上虽然提及了重铸仙骨之法,可一来那只有半篇,二来所需的素材中有真龙骨和五色石,真龙早已绝迹,女娲大神造人所用的五色石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得而知,勿论去找来炼药了。
如果这真的会影响修行——这念头一出现,长离就觉得心不断往下沉去。
钟明烛入门已有一百余年,而今仍停留在筑基境界,尤其是下山后,修为一直驻足不前,如果灵海的损伤真的会影响她的修行,那她的寿元就只剩下几十年了。
长离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忘掉这个想法,心中不断默念:不会的,连云师兄都称赞过阿烛的天赋不亚于他自己,而他已在准备冲关之事,小师叔说过若无意外,不多时天一宗就会出现第四个化神修士,所以阿烛只需潜心修炼,定能有突破。
正当她胡思乱想这些时,手忽地被抓起,她顿时一惊,连飞剑都颤了颤。
“怎么在发呆?”钟明烛笑了笑,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情绪,就像以往一样对什么都不在意,但若仔细看,还能发觉她眼底的焦躁。
她将一张灵符放入长离掌心,在上面点了几下勾画出奇怪的图案,之后灵符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她解释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李琅轩去的,那必定都是狠角色,这灵符藏在你掌心,可备不时之需。”之后,她又将另外几张灵符交给长离,嘱咐道:“凡事小心,别像以前一样莽撞,若对付不了的话马上逃。”
长离“嗯”了一声,望着前方被风破开的云雾,忽地道:“回去后,我会督促你练功的。”
“啊?”钟明烛本在清点可以用来御敌的法器,听她这么说,顿时怔住,“你嫌我修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