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掌柜说,这些客人都是来六合塔参拜的,那座塔和镇子是一起建的,当时因为战乱逃亡的流民求占问卦,最后在高人指点下来到此地, 见这地势平坦土壤肥沃, 就定居下来。那座塔是为了祈福而建,数百年来这镇子一直风调雨顺,名声渐渐传出, 远方的人也纷纷赶来希望能沾些吉运。隆冬之外的时节,这里的客栈都人满为患。
掌柜看他们两男两女,就说“刚好”。
其实一间就够了, 修士不需要睡觉,只要有个安静的地儿调息便可,只是身处凡界,不好做惹人非议的事,于是江临照将两间都盘下来,他和程寻一间,长离和钟明烛一间。
钟明烛率先回了房,长离则被程寻留下叮嘱了几句。
无非是在凡人地界须得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暴露身份之类。他说话时板着脸,满脸不耐烦,比起嘱咐更像是在找训斥,好像长离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顽劣弟子一样。
好在长离已经习惯了,若程寻突然和颜悦色,她说不定反倒会觉得奇怪,一一应了后就回了房。
程寻训斥长离时江临照一直在边上,他总觉得程寻对长离格外苛刻,之前疲于奔命之际他不好提及,如今暂时能松口气,回房后他便试探地开口问道:“程道友,有一事我一直觉得奇怪,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
“若有冒犯处,还望程道友别见怪。”江临照先行赔罪似的拱了拱手,“我总觉得,程道友和长离仙子师出同门,理应情同手足,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程道友对她不算友善,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
程寻眼前忽地浮现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来,他摇了摇头,赶走那些早已成为过去的画面,沉吟道:“若我没记错,江城主曾险些死在我太师伯手下吧?”
往事重提,江临照顿时面露赧色:“当时是我唐突了,那是贵宗的地界,我一介外人却率性妄为,大长老怎么处理都不为过。”
他险些身死,语气中却是显而易见的袒护,像是生怕程寻借此再说长离的不是。
程寻却想:哪怕你是天一宗的弟子,恐怕也是一样的下场。
曾有外门弟子采药时误入天台峰,那弟子入门不久,也是少年脾气,遇到结界时好奇能不能闯过,结果遭反噬,性命垂危。若非几天后程寻恰好经过那里,那弟子恐怕是要在那变成一堆白骨,程寻虽然救下了他的命,但拖延得太久,根骨和灵海的损毁已无法挽回,那弟子再也无缘修道。
——那原本也是个资质极佳,前途无量的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弟子当即掩面哭道:“为什么还要救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