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

祭祀如期举行,做法是在白天,要在日落之前将小孩送到祭祀台。

季解之确实没有出场,但即使在埋在被子里他却好像还是能隐隐听到占星师念的咒语,又快又密,令人胸闷头晕。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涂柯洲也没有回来,季解之来回踱步思考了三分钟,终还是向洞外走。

这几天是月中,月色皎洁,洞外亮如白昼,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祭祀台。

两米高的木架对于八岁的小孩来说还是过高过大了,铁链也长得多绕了一圈。祭祀品只能穿薄薄一件里衣,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与被拔了皮扔进冰柜没什么区别。

孩子脸色发白,眼睫上都是雪花,他的背后是洁白的雪山与圆若玉盘的月亮,如若这是一幅画,将是一幅构图与色彩都极其精彩的画。

可惜,不是。

小孩歪垂着头,季解之上前探了鼻息,还活着,只是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的多。

他活不过今晚。季解之知道。

季解之自己的记忆中也有相似的经历,是他十二岁时,他被福利院的孩子欺负,他还手抓破了一个男孩子的脸,被院长罚不准吃晚饭并且在院外反省一晚上。

他还记得那天是圣诞夜,夏川市下了那年的初雪,很漂亮。但他无心欣赏。

他紧紧缩在院子角落,努力不让自己吹到更多的风,但仍然冷地直颤抖,饥饿感也早被疲惫和寒冷盖过。

他对手心呼出一口气却感觉不到温暖,手已经冻麻木,肿得跟十根红萝卜似的。

他想,他今晚可能死在这。院长会不会吓一跳?会不会后悔自己对他的惩罚?

就是便宜了小胖,他还有一脚的仇没有报。那如果自己变成鬼第一个就去吓他吧。

渐渐地他开始觉得困,眼皮似有千斤重,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可还是抵不住睡意闭上了眼睛。

忽地他觉得十分温暖,像是有人将他抱入怀,紧紧给予他温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想睁开眼但怎么努力也睁不开,他闻到那人身上还有好闻的柚子味,他只吃过一次柚子,觉得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季解之一直不知道那次后半段的经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在做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持续了一周的感冒都好了。

十字架上的小孩皱了皱眉,手指也动了一下,他似乎很难受,开始大喘气,面色潮。红,睫毛轻颤数下悠悠睁开双眼。迷茫地巡视了一圈周围。

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大、哥哥、我……好冷。”

他只说了一句话却用尽所有力气,又闭上眼,呼吸开始平缓。

季解之怔了半分钟,手指攥拳,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快步冲上前抓住铁链开始找锁头。

不行,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剧情,他要救他!

铁链冻得似寒冰,季解之双手很快就被冰得发木。他找到了锁头,在木架最下端,是先将锁链两头垂至冰面,再用水浇,结冰之后与冰面牢牢粘在一起。

季解之松了一口气,铁链他是无论如何也弄不断的,但如果是冰,那还能尝试一番。

他回身想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硬一点的东西可以砸碎冰块,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全身都是白,除了左额上的一条小辫编入了一根红绳,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惹眼。

涂柯洲走向他,握住他冰冷的手给予他温暖,长吐出一口气说:“你被选中之后的几晚也都如今天一般冷。”

季解之以为他要阻止自己,缓缓站起身侧眸:“你觉得祭祀有用吗?”

涂柯洲又伸出一只手将他双手都握住,捧在手心牵至胸口呵出一口气,又揉了揉。

他所站的地势要比季解之的低,所以看向季解之时需抬头。

月光在他眼眸中起舞,他诚恳而悲伤。